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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母亲像那些不知不觉消失的老房子、老农具,不知不觉枯死的
老桃树、老梨树,不知不觉离去。而乐观向上的母亲总是说:“现
在我领着国家的工资(高龄补贴),吃药住院不需出钱(农村合作医疗
补助),我要活到一百岁,多享几年福。”
母亲的死,于我们而言是悲痛的。而八十八岁高寿的母亲,却
又是令我们问心无愧的。不少父老乡亲建议我们,要把母亲的丧事
当做喜事办。于是,母亲的白喜事在亘古不变的乡俗中,在几位德
高望重的老者指挥下,一套一套有条不紊进行着。喜事逢请必到,
百事不请自来,村邻乡党来了,三亲六戚到了,杀猪宰羊、爆竹声
声,一切都在为母亲饯行做准备。
主丧者是家房邻居二叔家的哥哥,为母亲举行葬礼的是那帮乡
间十里有名的“道师”。一声锣鼓铿锵,主丧的哥哥手握剪刀“破
孝”,一块块白布、红布系满母亲的棺材,接着从大到小分发孝布,
儿子戴长孝,其他人戴短孝,孩子戴红孝。全家人在母亲的棺材周
围齐齐跪下,悼念母亲的仪式在“道师”叮叮当当的锣鼓声中拉开
序幕。“道师”说唱有词,抑扬顿挫,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把我
的思绪拉得忽松忽紧。顷刻间,哭声此起彼落,满屋的孝子、孝女、
孝孙、孝媳都在为母亲大合唱。
送母亲的良辰吉日时不我待,我已无回天之力拉住母亲,却希
望意义上的母亲能在家里多陪我们几天。母亲永远安息了,但她的
灵魂还在家里,我们兄弟三人连夜为母亲守灵,香烛一支接一支点
燃,烧一次香烛、跪拜一次母亲。小时候的我,一听说村里死了人,
晚上睡觉就万分恐惧,常用被子把头捂紧,贴在母亲身上,巴不得
钻进母亲的肚子里。那年,母亲得了一种怪病,在床上躺了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