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隆庆、万曆三朝治明共九十九年,三代皇帝骄奢懒政,
空误朝政,政治衰落,国库空虚,统治每况愈下,王朝根基摇摇欲
坠。然窯业一事颇有成就,经济开放资本萌生,御窯品种参差却不
乏精美,后世多仿而不及,美誉颇多。窯业变革,制瓷颇丰,在明
晚期王沐宗《江西省大志》陶书一章可窥盛况:“陶专供御……八
年,烧造磁器两千五百七十件”、“二十一年,青花白地灵芝捧八宝
罐二百,青花白地八仙过海罐一百,青花白地孔雀牡丹罐三百,青花白
地狮子滚绣毬罐三百,青花白地转枝宝相花托八宝罐三百……青花
白地水火捧八卦罐一百,青花白地竹叶灵芝团云鹤穿花花样龙凤碗
五百九十……”,宫廷供御器皿,虽工艺复杂,损耗严重,仍不惜成
本,精造细考,以示朱明威严,皇威普世!
此罐形体壮硕,胎骨厚重,气势雄浑。唇口,短直颈,丰肩,弧
腹至下渐收,外壁以青花绘制纹饰,肩部绘饰巨龙于祥云间穿行徜
徉,其回首顾盼,鬃发成蓬,角向后高昂,双目圆睁,口大张,龙须
自然飘荡;龙身矫健蜿蜒,其上龙鳞片片清晰;龙为五爪,锋利张
扬,凶猛威严,具有万曆朝龙纹的典型特征。中间绘画团凤纹饰,姿
态翩跹,一鸾一凤,升腾俯翔,神态悠然,回首相衬。四周点缀花
卉,莲花牡丹,灵芝祥云,穿插其中,密而不乱,平添意趣。足胫处
绘行龙赶珠,游于沧海,上下呼应,相得益彰。
明代各朝青花均有其特色,万曆朝继承嘉靖遗风,绘画用笔遒劲
挺拔,一洗成化以来之纤弱。青花仍用回青,但较之嘉靖朝,回青殊
为难取,去其蓝紫色调,成蓝中微紫色调,使得器物有一种古穆深沉
之效果。万曆官窯釉层厚感,抚之细腻紧密,观之莹润而透彻。胎土
细密绵滑,虽偶有气孔,而不失其紧致。底足一般留有火石红,是胎
土天然之铁质氧化所致,更为器物增添古意。
“回青者,出外国,正德间,大珰镇云南得之,以炼石为伪宝,
其价初倍黄金。已知其可烧窯器,用之果佳,嗣是阖镇用之。”
-明王世懋《窥天外乘》
“万曆二十四年八月癸未,先是奏回青出吐鲁番异域,去京师万
余里,去嘉峪关数千里。而御用回青系西域回夷大小进贡,买之甚
难。因命甘肃巡抚田东设法召买进,以应烧造急用,不许迟误。”
-《明神宗实录》卷三百零一
“乙亥,江西矿税太监潘相,以矿撤销,移驻景德镇。上疏请专
理窯务,又言描画瓷器须用土青,惟浙青为上,其余庐陵、永丰、玉
山县所出土青颜色浅淡,请变价以进。从之。”
-《明神宗实录》卷四百一十九
万曆万曆官窯中画龙凤纹饰非常常见,几成御瓷装饰的主流,相
对双龙、龙凤组合而言,类似本品的鸾凤组合较少见。凤纹在明代宫
廷的使用异常严格和明确,参照洪武永乐时期颁佈的后、妃服饰之制
度我们可瞭解:皇帝冕服上有龙无凤,皇后的冠服上有龙有凤,皇后
以下的妃嫔,冠服上只有凤纹一种。明代龙与凤的象徵意义在宫廷出
现明确的分野,龙象徵帝王,凤比拟后,在舆服制度上充分体现出
来。同理,在器用方面亦然,凡是五爪龙纹的瓷器必为皇帝使用,龙
凤纹饰者则是皇后,单纯凤纹、双凤、鸾凤纹皆归属皇妃。类若本品
龙凤纹饰者,当为御用!
“皇后冠服。洪武三年定,其冠上饰九龙四凤”、“皇后常服,
洪武三年定,双凤翊龙冠……诸色团衫,金绣龙凤文,带用金玉。四
年更定,龙凤珠翠冠,”、“皇妃、皇嫔及内命妇冠服。常服,鸾凤
冠。诸色团衫·金绣鸾凤,衣用织金及绣凤文。”
-《明史·舆服志二》
“瓷之绘一龙一凤者,大抵皆历代君主大婚时所制,以志纪念者
也。宣德青花最有名,近则康、乾之品,亦足为世重矣。至所绘不止
一龙一凤者,则大都取御用之意,而不关乎大婚纪念也。”
-清 许之衡《引流斋说瓷》
万曆一朝,内府所出御瓷制样皆是百般奇巧,或玲珑,或方器,
或大缸,往往竭众匠之力尚难为之,更有烧造难成之苦,百中不得
一二之虞,皇家因此多次减息!万曆后期材料匮乏,烧造清单不断增
加,官搭民烧日益增多,民窯任务繁重,民不聊生,质量每况愈下,
直至悉数停烧。
“万曆十年,传行江西烧造各样瓷器九万六千六百二十四个、
副、对、枝、口、把。”
-《大明会典》卷一九四
万曆十九年正月甲子“工科杨其休等题请停减烧造磁器,不允。
工部复 疏称,午楼磁器见贮甚多,供用未乏,烧造即不准停,亦当
量减。大学士申时行以爲言,不报。
-《明神宗实録》卷二百三十一
四月辛酉“请停江西数年烧 造,以苏民困,依议行。”
-《明神宗实録》卷二百三十六
万曆四十八年遗诏:一切榷税并新造、织 造、烧造等项,悉皆
停止。
-《明神宗实録》卷五百九十六
本品器型硕大,工艺繁琐,拼接成型,成品殊为难得,纵观公私
典藏不过数例。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藏一例隆庆青花团
凤纹罐(图1),纹饰一致,可兹参阅。日本传世一件万曆青花团凤纹
罐,纹样发色一致,见《王者之气明代藩王用瓷》,江西美术出版
社,页33,图26。北京瀚海2009年释出一例隆庆青花团凤纹大罐,纹
样清晰,同于本品,成交价168万人民币,可兹参阅!
此罐绘画精细,龙腾凤舞,构思精巧,图案精美,疏密有致,布
局庄严,皇家御用,殊为珍罕,实为美品!
明万曆 青花龙凤纹大罐
(图1)明隆庆青花龙凤纹罐 英国V&A博物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