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这 种 情 况,鲁 迅 一 方 面 提 倡 青 年 “不 读 中 国
书”[1](P.302),另一方面希望青年不要走自己的路,
“因为我自己也正站在歧路上”,若一定要对青年有
所希 冀 的 话,则 是 “一 要 生 存,二 要 温 饱,三 要 发
展”[4](P.54).这显然是回到了社会实践的场域,Ђ
希望青年们能联合在一起于文学运动上创造实绩.
最能体现鲁迅与青年关系的是1925年成立的
莽原社和未名社.在此之前,鲁迅与新潮社、文学
研究会、语丝社均有过重要联系,甚至被现代评论
诸人认为是«语丝»的主将,比如鲁迅有关思想杂感
和社会批判的文字就被陈源等人认为是“引起读者
的兴趣,增加作品的销路,便顾不得牺牲自己的思
想,割裂自己的意像”的浮夸之作,并被讽为“一个
靠教书吃饭而时时想政治活动的人不大会是好教
员,一个靠政治活动吃饭而时时想教几点钟的人也
不大会是好教员”,而是“贩卖艺术品的商人”.[15]
鲁迅认为陈源之流自诩为“东方文明式的大度”的
绅士,实际上是文坛“选家”,未做有益文坛之事,反
而阻挠青年的进取,“现在还没有专门的选家时,这
事批评家也做得,因为批评家的职务不但是剪除恶
草,还得灌溉佳花但是,或者是文坛上真没有
较好的作品之故罢,也许是一做批评家,眼界便极
高卓,所以我只见到对于青年作家的迎头痛击,冷
笑,抹杀,却 很 少 见 诱 掖 奖 劝 的 意 思 的 批 评”[16].
在鲁迅的回复中,Ђ戳穿了现代评论诸人自诩“公
理正义”和“温良敦厚”的假脸,看到了中国知识阶
层的狭隘与虚伪.在这种环境中,鲁迅先是回应所
谓的“籍”和“系”的问题,“‘流言’总不能吓哑我的
嘴”[17],接着便参与到莽原社和未名社的建设中,
目的是把青年作家培养成向旧世界进攻的战士.
从社员身份看,莽原社与未名社的青年们基本上都
与鲁迅有现代的师承关系,如课堂上的师生关系或
观念上的同声相和.而从鲁迅在社团建设过程中
的规划、设计、组织等行为可以发现,Ђ的文学理想
由两个层面构成,一是文学批评,二是对外国文学
的译介.
鲁迅之于青年的意义,既是文坛大师,亦是精
神的指引者.正如马克斯韦伯著述中有关人类
发展过程中的三种权力类型[18](P.51),即传统的权
威、“查里斯玛”的权威和法理的权威.“查里斯玛”
的权威是传统权威与现代法理权威之间的过渡,可
以理解为“领袖的超人魅力”[19](P.119),它显示着人
与时势互动中产生的影响力,类似于精神领袖.马
克斯韦伯指出:“‘文化士人’是中国的实际领导
阶层文化士人作为一个群体,认为Ђ们自己是
集专业荣誉和中国文化的惟一承载者两者于一身
的一个合体.”[19](P.122)“后五四”时期,鲁迅得益于
高校授课的途径和文坛大师的声名,很快就吸引了
一批有相似风格和追求的年轻人.
首先与鲁迅投契的是来自山西的狂飙诸人.
高长虹既是狂飙社的创办者,又加入了鲁迅扶植的
莽原社.Ђ虽未到过鲁迅的课堂,却通过阅读新文
化运动的书籍获得新知,在为鲁迅思想折服的同时
尝试创作.高长虹在«狂飙»周刊中以战士的姿态
自居,并在宣言中称“软弱是不行的,睡着希望是不
行的.我们要做强者,打倒障碍或被障碍压倒.我
们并不惧怯,也不躲避”[20].«狂飙»的风格令鲁迅
为之一振.高长虹后来回忆道:“鲁迅与狂飙的会
合就创刊了莽原,这有十分充足的理由.莽原在当
时 的 莽 原 同 人 看 来,是 唯 一 的 战 斗 的 刊
物.”[21](P.183)所以在«狂飙»停刊后不久,鲁迅便邀
请原狂飙诸人一起合办了«莽原»周刊,专注登载有
关“文明批评”和“社会批评”的杂文,其目的在于
“以«莽原»起哄,大半也就为了想由此引些新的这
一 种 批 评 者 来 继 续 撕 去 旧 社 会 的 假
面”[22](P.64),并在办刊过程中对狂飙诸人多加关照,
因而从观念传承和文化血缘上,高长虹与鲁迅是有
师徒之谊的.
除却继续从“破”的立场实现对旧文化的批判,
鲁迅对新文学的建构也有自己的设计.早在“五
四”之前,鲁迅就与周作人一起合译了«域外小说
集»,“五四”新文学运动的盛况更是以西方思潮的
此起彼伏为依托,因此鲁迅必然明白译介对文学革
命的建设性意义.Ђ认为,在狂飙突进的风气之
外,新文学同样需要踏实的著译和创作,于是便有
了另一个文学社团———未名社.未名社主将李霁
野于1924年9月通过张目寒的介绍认识了鲁迅,
韦素园、韦丛芜、台静农等人因为旁听相继与鲁迅
成为师生,“五位成员全部都曾旁听过鲁迅的中国
小说史的课程”[23](P.16).李霁野称鲁迅“和学生谈
话 时,常 说 到 从 事 文 学 译 作 的 青 年 人 太 少
了”[21](P.251).当时李霁野和韦丛芜正在分别翻译
«往星中»和«穷人»,这让鲁迅十分欣慰,但考虑到
一般书店不愿刊行青年的译作,遂考虑自己成立一
个出版社.鲁迅在1925年9月30日给许钦文的
信中称,“«未名丛刊»已别立门户,有两种已Є印,
一是«出了象牙之塔»,一是«往星中»”[24](P.8).未
名社的工作便由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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