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水2023.2期

发布时间:2023-3-23 | 杂志分类: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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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2023.2期

05 酉水 YOUSHUI美·酉阳营盘村:红旗辉耀红军湾营盘村是 2003 年 12 月村组建制调整时,由原来的营盘村、三沟村和小溪村的郭家盖村民小组合并而成的行政村,距兴隆镇政府驻地 12 千米,东与积谷坝村为邻,南与泔溪镇泡木村隔后河相望,西与木叶乡高家堡、老师湾交界,北与狮象村接壤,幅员面积约 28 平方千米,是土家族、苗族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因为此地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旧时是军事要地,常屯兵于此,故名营盘村。据 史 料 记 载,1934 年 4 月 14 日, 中共湘鄂西中央分局在湖北利川召开十字路会议,通过了《关于发展鄂川边区苏维埃运动任务的决议》。会后,贺龙率领红三军深入酉阳黑水、毛坝、腴地、财神沟、八穴、兴隆、木叶、小咸等地,贯彻十字路会议精神,发动群众建立革命根据地。5 月 4 日,红军经鸦闹、摩尔湖(今营盘村委会所在地)至大坝(今营盘村二组)宿营,打土豪,济百姓,留下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情深的佳话。后来,红军部队启程上木叶岗,经小咸井穿越大板营原始森林,过黔江,占彭水,不断扩大革命影响,形成广大的游击根据地。大坝的人们为了感谢红军、赞颂红军,把小河湾更名为红军湾... [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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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2023.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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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内容
第3页

祁美文 杨通胜 唐应珊 代成瑶

贺秀山 刘 为 赵 明 黄 艺 石志明

白 乐 白明跃 白云飞 陈小勇 简 芳

冉 努 冉仲景 石 明 杨犁民(以姓氏拼音为序)

杨犁民

简 芳 石 明 白云飞

冉仲景(执行)

李小波 冉启华 冉义华 石胜元 田炳云

田维祎 杨琼英 张 斌 张 勇 周永乐

宋琼瑶 王 刚 莫 彪 贺丹华

编 辑:《酉水》文艺编辑部

地 址:重庆市酉阳县桃花源大道北路综合写字楼 2 号楼 12 层

刊 期:双月刊(单月 20 日出刊)

邮 箱:576493805@qq.com

准印证:(渝)2022543

承 印:重庆博优印务有限公司

赠 阅:全国知名艺术家、作家;

全国著名高校;

全国各大图书馆;

酉阳县四大家领导

内部资料,免费交流

总顾问

顾问

编委

主编

副主编

筹划

编务

中共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委宣传部 主管

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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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美·酉阳

兴隆六村 / 汪孝贵

05 营盘村:红旗辉耀红军湾

06 龙潭村:遥远的麻田坝古寨

08 土坪村:鱼泉河里大鲵欢

10 朝天门村:天桥风光美

12 狮象村:兴隆酿豆腐,绝!

14 积谷坝村:众多小地名,皆为土家语

金·小说

17 锁链(中篇小说) / 李佳怡

37 白电影 / 姚明祥

本·诗歌

44 对面那座山峰适宜放羊(组诗) / 袁宏

47 父亲的遗像(组诗) / 子民

49 一朵白云的样子(九首) / 盘妙彬

52 天地一隅(组诗) / 何永飞

55 守村人(外四首) / 何强

56 酉水河(组诗) / 陈与

原·散文

59 遍地月光 / 杨柳

61 里耶的圣山、古城及长河 / 白云飞

64 一座城市的浮光掠影(组章) / 陈顺

66 在静默的时间里 / 李晓

69 我读黄河(组章) / 封期任

CONT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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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校园

74 写给妈妈的第九封信 /(龙潭希望小学)彭明跃

76 得我尘埃时(外二首) /(酉阳一中)黄欣怡

78 诗词曲七首 /(酉阳一中)邓友银

79 给校长的一封信 /(赵庄小学)张映涵

80 卖柚子的老陈 /(酉阳一中)何婷

82 追风少年 /(民族小学)李小云

锐·评论

90 定向的延伸,深入的开掘

——袁宏诗集《云涌峰顶》简评 / 倪金才

95 灵魂的拷问

——读小说《礼拜二午睡时刻》 / 冉霞

炫·视觉

封 二 作家手迹 / 袁宏

插页一 阿蓬江黄昏(摄影) / 向翔

插页二 冬去春要来(油画) / 李多念

插页三 宅(综合材料) / 冉勇

插页四 静静阿蓬江(摄影) / 向翔

封 三 花田喜事(油画) / 白倍

栏目封面题字 / 张斌

第6页

04 酉水

YOUSHUI

兴隆六村 / 汪孝贵

营盘村:红旗辉耀红军湾

龙潭村:遥远的麻田坝古寨

土坪村:鱼泉河里大鲵欢

朝天门村:天桥风光美

狮象村:兴隆酿豆腐,绝!

积谷坝村:众多小地名,皆为土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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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酉水 YOUSHUI

美·酉阳营盘村:红旗辉耀红军湾

营盘村是 2003 年 12 月村组建制调整

时,由原来的营盘村、三沟村和小溪村的

郭家盖村民小组合并而成的行政村,距兴

隆镇政府驻地 12 千米,东与积谷坝村为邻,

南与泔溪镇泡木村隔后河相望,西与木叶

乡高家堡、老师湾交界,北与狮象村接壤,

幅员面积约 28 平方千米,是土家族、苗族

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因为此地居高临下,

视野开阔,旧时是军事要地,常屯兵于此,

故名营盘村。

据 史 料 记 载,1934 年 4 月 14 日, 中

共湘鄂西中央分局在湖北利川召开十字路

会议,通过了《关于发展鄂川边区苏维埃运

动任务的决议》。会后,贺龙率领红三军

深入酉阳黑水、毛坝、腴地、财神沟、八穴、

兴隆、木叶、小咸等地,贯彻十字路会议

精神,发动群众建立革命根据地。5 月 4 日,

红军经鸦闹、摩尔湖(今营盘村委会所在

地)至大坝(今营盘村二组)宿营,打土豪,

济百姓,留下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

情深的佳话。后来,红军部队启程上木叶岗,

经小咸井穿越大板营原始森林,过黔江,占

彭水,不断扩大革命影响,形成广大的游击

根据地。大坝的人们为了感谢红军、赞颂

红军,把小河湾更名为红军湾,世代铭记

红军丰功伟绩,传承弘扬伟大的长征精神。

营盘村:红旗辉耀红军湾

营盘村山清水秀,风光宜人,三沟几

岔溪流淙淙,优美的后河迂回其间,沿途村

寨鸡犬相鸣,景色如画。各村寨大多以姓

氏相别,如张家坳全姓张,董家院子全姓董,

聂家坡全姓聂,姚家沟全姓姚。每个寨子

都有二厢房的古屋,整体房屋成撮箕形状,

厢房两边均建有楼廊,体现了高超的建筑营

造技艺。当地村民至今有喝油茶汤的习惯,

油茶汤号称“土家第一汤”,由粗茶用油炸

后掺汤,再放入油炸土豆片、苞谷花、米花、

黄豆等物,味道鲜美。每日几碗,可充饥

解渴,缓解疲劳。

在 该 村 摩 尔 湖 附 近, 还 发 现 面 积 约

2000 平方米的寒武纪叠层石化石,5 亿年

前的蓝藻历经岁月沧桑形成朵朵漂亮石花,

见证着壮丽的地球变迁史。上个世纪八十

年代,为响应国家“植树造林、绿化祖国、

造福后代”的号召,原三沟村掀起植树造

林高潮。1984 年,退耕还林工程启动,三

沟被列入速生丰产林重点建设工程,植树

造林总面积达到 3000 余亩。如今,这里长

着挺拔的马尾松、高高的铁杉树,还有猴

栗树、板栗树、青杠树等优质树木,在沟

壑谷底昂首挺胸,在高山大岭伸臂展腰,

构成了一片绿海仙洲,把营盘村装扮得生

机勃勃。

■ 美丽的后河

第8页

06 酉水

YOUSHUI

兴隆镇龙潭村,是 2003 年村组建制调

整时由原来的八穴村、钟堡村等两个村合

并而成的一个行政村。距兴隆镇政府驻地

18 千米,直线距离 6.5 千米,村民委员会

驻地八穴。海拔 650 米。东与湖北来凤县

安福司连界,南与车田乡清明坝村为邻,

西与积谷坝村接壤,北抵来凤县白福司镇

高洞村边界。共有 8 个村民小组,640 余户,

2850 余人,系土家、苗、汉等民族聚集地。

“两村合并”时,引用笔者诗《题八穴钟堡》

“麻林山脉来,一龙天外飞。古钟报吉时,

碧潭吞落辉。”中的“龙潭”二字,将其

命名为龙潭村。

境内有条山脉,状似“龙灯”。它北起

麻田坝,20 多个高低起伏、形状一致的山峦,

连绵蜿蜒,作“龙”势夭娇凌空,自八穴

飞越钟堡境地。群山如龙飞驰,山下槽谷、

浅丘、坪坝与坡土相连。一条河流由北向

龙潭村:遥远的麻田坝古寨

南贯穿八穴全境,自马桑沟与沙坝河汇流

后向东流入东车湖。河上兴建有一座水库,

蓄水 20 万方。另有一座原始天然自生“水

库”,塘口面积为 60 平方千米,碧水四季

如蓝,深不见底,永不干枯。灌溉面积约

1000 亩。自古以来此地物膏民富,人才辈出。

仅目前,该村就有 200 余名公职人员在渝

鄂等地的机关事业单位为民服务。

已有 300 年历史的麻田坝古寨,位于

兴隆镇东部,距政府驻地 17.3 千米,直线

距离 6.4 千米,但见群山环抱,弯弯的小溪,

碧绿的流水,是一座青瓦木屋群楼构成的

古朴寨子。寨中沧桑的青石板或仰卧成“四

合水天井”,或横立成墙堤,或重叠成阶梯,

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清条石修建成的“八

字朝门”门口,遗留下依稀的马蹄印和打

杵(劳动工具)的印记。青石板砌成的圆

洞门给人以安详、肃穆、清远之感,青石

■ 俯瞰龙潭村

第9页

07

酉水 YOUSHUI

板上特有阴刻文图,像一卷卷凝固而古老

且清幽的水墨丹青。

据传,麻田坝原名麻林坝(因此地树

木密如麻林得名),林中有一方圆数十丈

的自然天生水塘。清乾隆 9 年(1744 年),

邱氏祖先邱宗发自湖北浦圻(今赤壁市)迁

入此地定居后,改称“麻田湖”。清道光年代,

麻田湖人丁兴旺,因邱道容考中“拔贡”(享

受皇帝授“匾”恩赐)后任河北直隶州州判。

邱益田任职“千总府”而名声大振,成为

八穴(今龙潭村)名门望族。邱氏子孙砍

树填塘,挑土造田,将麻田湖更名为麻田坝。

至此,麻田坝家园建设逐渐繁荣,咸丰年

至同治年代达到鼎盛。古寨依山坡而建,

拾阶而上的木瓦屋,形成了“四合院”或“八

合水天井”,也有相映成趣的“一”字型

独栋楼房等独特的空间构成的景观特色。

青石阶梯两侧的建筑也充分利用坡势台地

地形特点灵活布局,凸显青石堤,青石坝,

青石阶梯,远望一派阶梯式的古寨大院。近

看厅堂房廊。曲回有致。主次分明的空间

处理非常得体。大院东南西北分别建有一

座“八字朝门”,更显古寨气势恢宏。遗

憾的是,清宣统初年,古寨因不慎失火被烧

成千疮百孔,唯有“青石板”、“雕栏玉砌”

犹在。从火灾中抢救保留下来的古寨老屋,

雕刻精美的门窗,院中石刻石蹬、石柱础、

石地板等,其雕画无不玲珑剔透,深具匠心,

充分体现了当地工匠们丰富的美学知识和

高超的雕刻艺术。

紧接着,邱氏子孙重建家园。清宣统

年间,随着“邱八老爷”等乡绅贤达人士

的出现,麻田坝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派。古

寨依山,绿树葱茏;古寨临水,清溪脉脉。

百岁皂角树斜影绰绰,九曲回肠的青石板

阶梯踩踏出悠远的回声……

走在麻田坝石板路上,思接悠远岁月。

当年,“邱八老爷”的跑马场已经变成了

荒土。两三幢钢筋水泥砖楼房十分刺眼。

寨子中人口较少,且多数是祖、孙两辈人,

年轻力壮的男女已外出打工挣钱,留守妇女

们担负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复杂的家庭事

务,显得忙忙碌碌。孩童们屁颠屁颠地满

寨中玩耍,打闹声嬉笑声划破了沉闷的古

寨。不知是谁家的火铺上传来的:“小燕

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的儿歌声,

恰似青石板上单底色中的一点灵动色彩。

小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青石板上一动不动。

三三两两的妇女在清冽的溪水中捶打着衣

服,时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大黄牛在稻

田中拉犁,泥坯一卷一卷地翻腾。偶有一

双又一双白鹤从古寨上空飞过,核桃树丫

杈上连续传出:“喳喳—喳”的喜鹊叫声……

田园牧歌式的生活,烙印出厚重安逸、亦

真亦幻的农耕文化。

古寨中的居民,现有邱、谭、王、林、向、

黄、肖、胡、李等九个姓氏。其中以邱姓最多,

其他姓氏有的是 20 世纪 50 年代土地改革

运动中从外地迁移到此地的“贫下中农”,

有的是自愿到古寨中某家当“倒插门”居民。

他们都很淳朴热情。如今,古寨中最大的“官

员”是居民小组长,把寨子管理得乡风文明,

家家富裕。多数人家堂屋都安有神龛,两

边对联大都歌颂祖先功德,传承家风遗训。

那些常年在外的或是地县级公务员,或是

乡村人民教师等,乡愁难舍,都会在春节

期间回一趟古寨,在大门上贴上“党恩浩荡,

国运兴隆”之内容的春联。

·

阳龙潭村:遥远的麻田坝古寨

第10页

08 酉水

YOUSHUI

土坪村位于酉阳自治县兴隆镇东北部

边陲,据兴隆镇八千米,海拔 480 米,幅

员面积 39 平方千米。东与湖北来凤县交界,

南与狮象村接壤,西与木叶乡干田村为邻,

北抵湖北大河镇边境。因村民委员会驻地

位于山岭环抱中心的一块平地之中而得名。

据史书记载,明朝初叶,土坪属湖广

散毛司(今湖北宣恩)辖地。明洪武二十五

年(1392 年),酉阳第十一世土司冉应仁

奉命讨伐湖广散毛司覃构部向天富叛乱,

土坪村:鱼泉河里大鲵欢

收复了土坪、兴隆等地,与湖广散毛划定

了永不侵犯的边界。

民国时期,土坪村隶属兴隆乡(今兴

隆镇)第四保。但兵如梳,匪如蓖,老百

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1950 年阴历

五月初八(阳历六月二十二日),中国人

民解放军唐河部队自鄂西南追剿土匪至鱼

泉河边,打垮了湖北匪首田彩成、彭雨清

和酉阳匪首杨树臣以及龙山匪首翟波平等

一伙残匪 2000 余人,土坪获得了解放(比

■ 鱼泉河风光

第11页

09

酉水 YOUSHUI

酉阳县城解放迟到半年多时间——作者)。

1950 年更保名村。1953 年成立土坪乡,辖

棕树、土坪、荆竹(后更名为竹坪)、富石、

红石、松木、罗家共七个村。2001 年撤销

土坪乡并入兴隆镇。原棕树、土坪、竹坪

三个村合并成今土坪村,由于土坪村地处

川(今渝)鄂湘边区结合部,有区位优势,

土坪场从古至今都是“三省市”边区物资商

品交流之地,过去商贾云集,今朝生意兴

隆。特别是发源于九龙洞天桥下朝天门瀑

布,将滚滚波涛化作一把开山劈石的巨斧,

砍开千峰逶迤的大山,给土坪村造就了一

条鱼泉河。

鱼泉河,发源于兴隆镇朝天门村,由

富石溪与沙子河在土坪村两河口交汇而成,

酉阳县境内约 20 千米。流入湖北,改名红

石溪,于来凤县百福司镇汇入酉水。(酉

阳水文资料图上称安抚司河——笔者)。

鱼泉河是酉阳县境内娃娃鱼(大鲵)

资源最丰富的一条河流。河尾至河头海拔

在 400 米至 500 米之间,两岸高山挺拔,

北河流刀斩斧切,形成悬崖绝壁,狭长如带

的一槽谷河流,两岸溶洞与岩岍幽深莫测,

地下暗河较多,山泉伏流遍布,沿岸冒水

泉比比皆是。这样的地理给娃娃鱼的栖息、

生存、繁衍带来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笔者的家乡就在于泉河边。少年时期

曾看到钓鱼人汤某仁钓到 29 市斤重的娃娃

鱼(当时还没有保护娃娃鱼的法规——作

者),还在鱼泉河苟家洞岸边看到如一件蓑

衣大小的娃娃鱼,“哇啊—哇啊”地张嘴嘶

鸣。那时候,鱼泉河畔交通不便,人户稀少,

岸柳丛生,植被繁茂,一年四季河水清凉

透明,娃娃鱼悠然自得地生息繁衍。如果

白天从河边路过,随时都能看到大小不一

的娃娃鱼在河里爬行,若是早晚经过河流,

偶尔听到娃娃鱼那婴儿般的哭叫声……

娃娃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研究物

种起源的重要“活化石”。但是,在 2000

年春夏之交,鱼泉河却发生了两起毒杀娃

娃鱼事件,震惊了全国。一时间,新华社

记者和省市县报等多家媒体报刊记者纷纷

前来报道。

2000 年 7 月 29 日,“酉阳县打击破

坏资源违法犯罪公捕公处大会”在鱼泉河

附近的场镇上召开,依法惩处了一批涉嫌

非法猎捕珍稀濒危野生动物(娃娃鱼)的

犯罪嫌疑人。鱼泉河两岸的渝、鄂边区人

民群众,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法制教育。紧

接着,当地政府在鱼泉河边筑起了一壁“保

护生态环境警示碑”。

2012 年,鱼泉河下游枇杷坳水力发电

站大坝建设成功以后,鱼泉河华丽转身,

变成了一条长约 17 千米的山峡平湖。沿途

水媚山秀,风景旖旎,远近游客络绎不绝。

或划船游览,欣赏湖光山色;或举竿钓鱼,

任凭思绪驰骋。若鱼儿上钩了,会立即享受

到“竿头乱抖动,乐得心儿跳。双手猛一挥,

甩出串串笑”的怡然自得的钓鱼乐趣。

·

阳土坪村:鱼泉河里大鲵欢

第12页

10 酉水

YOUSHUI

朝天门村:天桥风光美

■ 朝天门

第13页

11

酉水 YOUSHUI

朝天门村是 2003 年 12 月村组建制调

整时,由富石村、红石村、松木村等三个村

合并而成的行政村。位于酉阳自治县兴隆镇

北部边陲,距兴隆镇 20 千米,海拔 600 米,

幅员面积 32 平方千米,东与湖北来凤县大

河镇拦马山村交界,南与土坪村接壤,西与

木叶乡干田村为邻,北抵“川湖大界”。因

境内高山悬崖上有一穿洞方正似门,洞口朝

天,故名。

高高的白岩山支脉由北向南逶迤来到

九龙洞口前,突然山体裂开,呈现左右两座

小山头。山外边刀斩斧切形成了高山上的悬

崖。不知何时从天而降一块长约 50 米,宽

约 20 米,厚度约 3 米的巨石平卧在左右两

座小山头上,形成了一座自生天桥,当地人

称为天桥。天桥下起形成了一个方正的门洞,

九龙洞周围的 9 个溶洞流出的暗河水汇合成

一条奔腾咆哮的河流,一路从天桥下欢歌向

前,“飞流直下三千尺”,闷雷似的响声响

彻 10 千米以外,流入松木溪,造福古寨和

田园。在天桥上向南远眺,千山万壑,群峰

竞秀,云海佛光,田园人家,尽收眼底。而

从天桥下约 3 千米处的青杠堡上举头仰望,

九龙洞天桥形如洞开“天门”,天空碧蓝,

白云徐徐从“门前”飘过,成群结队的鸟儿

时而落在绿树掩映的天桥上,莺歌燕舞,景

色壮丽。特别是在雨后初晴的早晨,一条条

雾带与太阳的光线交相射出“天门外”……

这雾中淌水,水中飘雾的美景恰是“天门银

龙”,如入仙境。

在距天桥约 2 千米处,竖立着一块叫“川

湖大界”石碑,碑高 1.98 米,宽 1 米,厚

0.15 米,碑正中竖行镌刻着“川湖大界”(经

渝鄂 42 号边界桩界线)四个行书大字,落

款是“大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 年)十月,

四川省酉阳知县张允和,来凤县知县黄汝楠

共建。

据传,当年酉阳东北自东部与来凤西南

部界限不明,长期争论不休,后经双方达成

协议:在边界争执地方制作一块青石界碑,

酉阳、来凤各选一名大力士,分别扛此碑向

对方地域行走,直至扛碑者力竭地点立碑为

界限。结果,酉阳张大力士扛碑走到现立碑

处顿觉天旋地转,倒地吐血而亡。“川”字

之下,那条斜线裂痕是当时石碑落地时受震

造成。见此情况,来凤大力士未敢接招。人

们就把张大力士的遗体葬在界碑后面,以示

纪念。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酉阳、来凤两县

分别将“川湖大界碑”列入县级文物保护单

位。

紧邻川湖大界,是一片峰峦叠嶂的绿

海仙岛。在众山耸翠之中有一天然淡水湖,

200 亩水面波光粼粼,青山倒影,湖光绚

丽。每到盛夏,到此休闲避暑的游人络绎

不绝。

美·酉阳朝天门村:天桥风光美

第14页

12 酉水

YOUSHUI

狮象村:兴隆酿豆腐,绝!

2003 年 12 月村组建制调整时,将相

邻的原新民村、狮象村,民主村合并为今

兴隆镇辖狮象村,因一座大山像狮子,一

座大山似大象,“狮”、“象”和睦共生,

故名。

(一)狮象村河幽瀑美

狮象河发源于猴子洞山下的螃螃口,

经飞水崖、细沙滩,流入象鼻之下汆洞暗

河中,全长约六千米。“河宽沙细滩曲折,

悬崖飞瀑歌声隆。高山尽处常雾雨,绿树倒

映碧波中。鱼儿自来又自食,栈桥连接古

寨中。”——这是对狮象村河畔原始自然

景观的缩写,河流近处的猴子洞中,传说

着上世纪四十年代土家苗寨人民反抗棒老

二(土匪)的故事(略),弯弯曲曲的河

流上架设数座栈桥,分别连接着下寨,中

寨和上寨三个古寨。河源至河尾汆洞坪沿

途有十多个瀑布群,尤其是螃螃口瀑布和

二塘瀑布婀娜多姿,景色迷人。更有趣的是,

30 多米高的飞水崖,圆柱形瀑布垂直落地

处尽是茫茫雾雨中的一口深潭,每遇洪水

时节,下河的鱼儿趁波高浪急成群结队的

向上飞跃瀑布滩口,但只能飞跃在这口潭

水中歇息,待恢复体力后进行第二次飞跃,

才能飞到上一口潭中去。若遇突然洪水消

退之时,鱼儿更加忙着飞跃,这时,熟知“鱼

性”的人们就会用早已准备好渔具、网兜,

去接“飞中”之鱼,收获多多。若是风平

浪静之时,那些鱼儿上不了,下不去,呆

在潭中时间长了,大鱼也要吃小鱼。因此,

就有了“鱼儿自来又自食”的故事。若有幸

在此地遇上鱼儿飞跃,那歌舞升平的场景,

将会流连忘返。

(二)兴隆坪文化独特

兴隆坪是狮象村驻地。相传洪荒年代,

兴隆坪境地遍地长满芦苇,又名芦茅坨,

隶属湖广散毛司(今湖北宣恩)辖地。在

元末明初时期,有江西张、向、刘、黄、唐

等五姓人士来到此地开荒种地,发展粮食

生产,并同时经营五倍子、生漆、桐油等

土特产物资交换贸易业(当地人称做生意)。

后来生意越做越兴隆,并形成了四川今(渝)

酉阳、湖北来凤、咸丰和湖南龙山边区贸

易集散地,因此将芦茅坨更名为兴隆坪。

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 年)酉阳第十一

任土司冉应仁奉命讨伐湖广散毛司覃构部

向天富叛乱,收复了兴隆、土坪等地。清初,

兴隆坪属酉阳上际里辖地,并设置了“千

总府”,先后修建了“千总府衙门”、“江

西会馆”、“万寿宫”等建筑物。民国时期,

当地杨姓家族修建了“杨家筒子屋”、“文

林库塔”(酉阳自治县第六批县级文物保

护单位)。虽然这些特色建筑多数存为历

史文物,但是,它与当地历代传承而来的

“舞龙灯”、“划干龙船”、“跳花灯”,

杨家人士“过赶年”等土家民族文化一道

彰显了兴隆坪昔日的辉煌与丰富的民族文

化内涵。二十一世纪初叶,兴隆镇人民政

府依托兴(隆)土(坪)出境(湖北)大道,

开辟了一片与老街区紧密相连的新集市街

区。街道与建筑物沿兴隆河依山而建,并

与兴土大道呈二级台地分布,形成了山、水、

城交相辉映的三维立体形态,以及追求天

人合一的中国历史传统观与土家族建筑文

化相结合的特色环境观建设新集镇。同时,

在新集镇中心的“兴隆街”西端,修建了

商业文化长廊,竖立了儒商鼻祖范蠡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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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黄色塑像 , 又彰显了新隆坪今日的发展与繁

荣。

兴隆坪不但民俗、建筑、文化独特,

而且美食文化底蕴深厚,用兴隆命名的传

统佳肴有“兴隆金银饭”(用金苞谷与白

大米按比例混合煮成)和“兴隆酿豆腐”(以

欧家猪血豆腐为第一)。

兴隆猪血酿豆腐的制作方法:杀肥猪

与磨制豆腐分别同步进行,将新鲜猪血冲入

刚烧开滚烫的豆浆里制成猪血豆腐,然后

每坨豆腐划二刀,切成四坨三角形豆腐块,

在三角形豆腐块侧面划一道小口,放入提

前做的混合香料、肉馅,放在生铁锅里用

茶油煎成二面金黄时,加入适量冷水煮沸

到适当火候投入少许鲜菠菜或黄心白菜,

小葱或蒜苗和姜丝等便可食用。

据史书记载,明永乐七年(1653 年)

初,朝廷太子太保兼史、兵二部尚书,东

阁大学士文安之经湖北鹤峰辗转来到酉

阳,向土司冉奇镳求援抗清保明,深得土

司敬重,便向酉阳全境征集美味佳肴。当

文安之在践行宴上吃到“兴隆金银饭”和

“兴隆酿豆腐”时,连声夸赞道:“美味

可口,可与皇宫中的山珍海味媲美,上乘,

上乘!”

■ 兴隆酿豆腐 张华 摄

·

阳狮象村:兴隆酿豆腐,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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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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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谷坝村是 2003 年 12 月村组建制调

整时,由原来的鸦闹村、积谷坝村和小溪

村的内小溪、外小溪及二台坪等村民小组

合并而成的行政村,村民委员会驻地鸦闹

溪坝上。取丰衣足食之意而命名为“积谷

坝村”,土家族居民占全村总人口的 85%

左右。该村至今保留着数以百计的土家语

地名。

为了方便读者,笔者首先简略地解读

一点“土家语”。由于土家族语言没有文字,

只能借用汉字记音,但汉字记音并不代表

其本意,就是用汉字记录同样一句话或一

个单词,读音也存在地域之间的差别,例如:

“土家语言”这句话,酉阳人称“毕兹卡”,

积谷坝村:众多小地名,皆为土家语

湘西人称“毕兹煞”,这是省市地域之间

的差别。在本县境内,同样如此,例如讲

土家话,东部可大乡土家族人讲的是“土语”

话,而东北北部木叶乡土家族人讲的是“哇

乡语”话。无论是“土语”还是“哇乡语”,

都夹杂了与其邻近边区人的方言语音。尤

其是现在仍操土家语的酉阳人讲不准标准

普通话(无卷舌音、缺 f、ü 音、后鼻音韵

尾音短),因此,用汉字记音也很难表达

出土家语的准确性。但是,用汉字记音是

目前唯一解读土家语的方法。

在解读了“土家语”的基础上,举两

个例子来说明该村至今仍然保留和传承着

土家语地名的历史文脉——

■ 积谷坝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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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一)鸦闹溪

鸦闹溪是原鸦闹村境内的一条河流。

早年,土家先民来到此地开疆拓土时期将

它命名为“旮旯溪”(gā lá xī),解放后,

以此地森林大,乌鸦成群飞鸣,更名为“鸦

闹溪”(yā nào xī)。1978 年改革开放后,

当地人以境内河流“溪水潺潺,宛若琴音

动听”为由,把“鸦闹溪”鸦闹溪更名为“雅

闹西”(yă nào xī)。

据考,“鸦闹”或“雅闹”是土家语“阿

闹(a21nao55)”的误记,非汉语。这个“阿

(a21)”是土家语“阿巴(a21pa21)”的简化,

即“岩石”之意。而“阿闹(a21nao55)”

即“岩旮旯”。“溪”是“地方”,因而“阿

闹溪”是“岩山旮旯里”,这才是此地名

的本意,至于“溪水潺潺,宛若琴音动听”,

那是文人在用汉字(雅闹)记录土家语时生

派出的雅话,与地名的本意无实质性联系。

上述解说与当地土家先民命名的“旮

旯溪”完全一致。只是因为当地人的口语

把溪(xī)读成了期(qī),即把“旮旯溪(gā

lá xī)”称之为“旮旯期(gā lá qī)”。

地理实体概况:旮旯溪是一条发源于

该村雷家坳上的一条河流,全长约 5000 米,

沿河两岸土地肥沃,盛产水稻、玉米、薯类、

豆类等粮食作物,古寨、田园、小桥、青山、

绿水……村景美丽。

(二)李家坡

李家坡是原积谷坝境内一个名气较大

的小地名,因李姓世居于此,称之为“李

家坡”。

1. 汉语释文:李(lǐ)家(jiā)坡(pō)

早年坡土为李姓所有,故名。

2. 土家语释文:据考,“李家坡”非汉语,

是土家语“李嘎突(li53 ka53 thu21)”的误

记,这个“李”是“坡土”,“嘎(ka53)”

是“挖”,“突(thu21)”是“地方”或“处”。

连起来是“土挖处”,颠倒土家语宾语谓

语的语序,是“挖土处”或“挖土的地方”。

即李家坡是土家先民最早烧山挖土初事农

耕的地方,不是坡土为李家所有。

3. 地理实体现状:“李家坡”这个地

名是以当地的地貌(斜坡)和居民坐落处

的村寨与山势的走向相横的坡上,故名。

此地公路交通方便,网络信息畅通,村寨

一派欣欣向荣。

在全县境内重名的“李家坡”地名有

很多个,可以说,“李家坡”是酉阳县土

家族人初事农耕的历史刻痕。

·

阳积谷坝村:众多小地名,皆为土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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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白电影 / 姚明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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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房价蹭蹭蹭火箭般往上窜的时候,夫妻俩从没有过换

房的想法,两人的工资在这个繁华小城里勉强过着貌似小

康的生活,吃的不差穿的还行就算是安逸的生活了,至于

买房买车想都不敢想。孩子的营养能保证,每个月兴趣班

提高班,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杨苗苗心头的压力也越来

越大。而李健永远一副温吞模样,说杨苗苗是咸吃萝卜淡

操心,想法太多,活的太累。杨苗苗对他很无语,不思进

取的男人把鞭子架他身后又有什么用?杨苗苗把心头的怨

气往下吞了吞,就让自己平庸的婚姻生活里面目模糊地沉

了下去。

可生活不由着你的意愿走。城市改造,高楼叠起,杨

苗苗没想到她们这巴掌大的地方也会被开发商看中。他们

住的是单位分的福利房,面积不大,但也算得上安逸。可

这两年李健的单位效益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曾经

红红火火的企业终因跟不上时代的脚步颓败下去,厂领导

就动了卖地的心思。原先这地儿也入不了开发商的眼,可

随着城市的开发,这块城市边角的地块竟也被划分进了市

中心地带,一下子成了开发商抢手的热饽饽。

接到拆迁通知时夫妻俩有点懵,没想到被拆迁的事会

发生在自己身上。两栋不知年代的四层小楼,加上厂里一

个废弃已久的仓库,就这巴掌大地方够得上开发一个小区

吗?可人家开发商还就看上了。说要做个高端的精品住宅

区,三十几层的高楼就建三栋,汇聚精英、精品、精致,

反正一个精字打头,当然,房价也是精字打头。原住户原

地安置,原面积归还,若有超面积购买,可享受贵宾价待遇。

什么?李健一听就炸了。我们不拆,谁爱拆让谁拆去,

反正我住的好好的我不拆。杨苗苗一看李健那样腾一下火

了。

你不拆,你有权利不拆吗?人家做钉子户房和地都是

自己的,你搞清楚没有?你这房子的地姓“公”,跟你姓

李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 李佳怡

锁链(中篇小说)

金·小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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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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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苗苗虽然也被突如其来的拆迁打乱

了阵脚,可她的思维还是清晰的。说真心话,

这样的房子她也是住厌了,60 多平米的老

房子,骨头架子都软塌塌的一副邋遢样,即

使家里装修得再精致,可一到雨天,一股腐

霉味从房子的骨缝里钻出来,杨苗苗的呼吸

也跟着浑浊起来。可她这么说的时候李健不

这么认为,他说这是这个城市的老味道,优

雅沉静老城的味道,不像现在,浮在空气里

的尽是奢华的孤独、空虚的繁华,这才是真

的堵塞人的鼻孔呢。杨苗苗低声骂了声老古

板、书呆子,也懒得跟他争辩。

拆迁公司的人来了几拨,夫妻俩明白

了所有权益也自认为维护了自身权益,就开

始着手整理东西。住了十几年的房子真要离

开哪哪都会牵动伤感的情绪,杨苗苗心里有

不舍,但转念一想也高兴。她想着,这其实

也是一个机会,不然怕一辈子要在这老房子

里枯守着发霉发烂了。那明亮的落地窗,崭

新的墙和地,鸟语花香的小区环境,这才是

她杨苗苗该有的美好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

她的呼吸也会轻盈快乐,连带人也会优雅高

贵起来。

杨苗苗想着拿个稍大一点的房子,小

杰一天天长大,往后还要带着媳妇回来,再

往后还有孙子孙女。杨苗苗知道想的太远了,

真正原因还是自己喜欢,那宽敞明亮的大房

子是她梦里的家。

想法虽好,心里却在犯愁。这些年没

攒下几个钱,多出来的面积差价不是个小数

目,杨苗苗怕李健不答应。她甚至想象得出

李健梗着脖子吼她的样子。

你疯了啊?不活了是吧?要那么大地

方干嘛呢?揽一身债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

可杨苗苗决定了,这次不听他的。这

男人知足得都近似窝囊了,没有一点上进心

责任感,还动不动讥讽老婆虚荣心作祟。当

初只觉得他稳重儒雅,知书达礼,谁知道婚

后才真正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唉,

没用倒也罢了,偏偏性子还那么拗,骄傲清

高,就差狂大了。

杨苗苗瞟了眼一旁的李健,闷头整理

着小山似的书籍,眉宇间揪拢着,薄薄的嘴

唇往下耷拉。杨苗苗想,还是慢慢地跟他商

量吧,得想个策略。

有人咚咚咚的敲门。杨苗苗看了眼李

健,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淡定的好像一个

失聪人。杨苗苗叹了口气,停下手里的活,

转身去开门。

(二)

呼啦啦进来了一拨人。领头的是李健

的厂领导,后面跟着的两个眼熟还有两个面

生。领导见他们在整理东西,一副即刻搬家

的样子,老花镜片后的眼睛倏一下弯成了月

牙儿。

李健啊,你不愧是我们厂的先进啊,

我就说你肯定会支持我们的工作的嘛!

李健嘿嘿的笑,一副小绵羊的样子。

杨苗苗一旁看着心里来气,可脸上只能堆着

笑。杨苗苗说,您看,这屋乱的,也没个坐

的地方。不用不用,小杨啊,我带拆迁办的

领导来看看,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拆迁办的

莫主任。老厂长一侧身,身后唰地闪出一张

大圆脸,笑眯眯的,圆乎乎白胖胖,一副慈

眉善目的样子。杨苗苗想上前打招呼,发现

那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对,死盯着她,一副忘

乎所以入定了的样子。杨苗苗有些尴尬,心

里恼火,也不好发作,喉咙里干咳了几声,

想提醒下那个莫主任,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点

个人形象。

杨苗苗!你是杨苗苗?杨苗苗没想到

自己一咳嗽能引起这么大反应。只能敷衍着

应和。是啊,莫主任您好。

老同学,你真不认识我啦?我是莫向

北啊,咱初三是同学,然后高中分班,高三

那年咱又组合到一个班级的,你想想。

莫向北?杨苗苗望着眼前这个中年男

人,白净,圆润,头顶上一片大好的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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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发展形势,小眯眼,大鼻子大嘴巴,好像是

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杨苗苗想起刚才收拾

东西时,看到两张中学毕业照,当时还发了

会呆,里面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缩小版的影子

在?

老同学,这么多年了,我说你可没怎

么变啊,哈哈,还是跟学校那会一样。莫主

任搓手摸头,放声大笑,神情动作有几分熟

悉的感觉。眼瞅着眼前这个乐呵到眼睛都快

没了的男人,杨苗苗脑海间灵光一闪。

摸不着北,你是摸不着北?

呵呵,是啊,老同学,这会你想起来

了啊?

真是你啊?莫向北,你这是当官了啊!

你这变化可太大了,以前学校那会你就一猴,

现在你……

杨苗苗后半句话被一阵哄笑声淹没,

一屋子的人心知肚明的放声乐呵起来。多少

年了,刚还在毕业照里感伤怀旧呢,怎么还

真就遇上老同学了?杨苗苗有些激动,可即

使很激动她也没有忘形,看着李健在一旁冷

淡淡地看着,并没有参与他们,赶紧拉他过

来介绍。

莫向北,哦,该叫你莫主任,我来介绍,

这是我老公李健,李健,这是我老同学莫

主任。

什么主任啊,老同学这样叫太见外了。

李工你好,汤厂长说了你可是他们厂的核心

技术人员,大才子,杨苗苗真是好眼力哦。

哪里哪里,小人物,小人物。杨苗苗

很少看到李健这么谦逊,心想,莫向北还是

跟学校那会一样油滑,嘴上常年抹着蜜,谁

听他说话都像喝了蜜一样。也难怪他能混出

个模样来。

一场例行探访工作变得异常轻松快乐。

临走的时候莫主任绕着乱糟糟的房间踱了几

步,拖长着腔调说。这房子装修得不错啊,

这用的材料可都是好材料啊!一边说一边啧

啧连声。身后随行的人也一连声的说,是是

是,这房子装修的太好了!真是可惜了。边

说话边从随身的包里扯出皮尺,细致的丈量

起来。杨苗苗有点懵,想着当初他们好像不

是这样说的啊,当时丈量的时候还起过一些

小争执,而现在?一转头看见莫向北冲着她

眯着眼笑,心头豁然开朗,一时间竟不知说

什么好了。

走的时候莫向北跟李健交换了名片,

一叠声地说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他,老同学之

间帮得上的帮不上的都会尽力。杨苗苗连声

道谢,堆着满脸的笑把他们送出大门。目送

老同学的身影慢慢走远,杨苗苗欢愉的心情

随即拉过一块深色幕布,觉得自己在莫向北

面前矮了下去。老同学相遇的惊喜和莫向北

权利之下隐晦赠送的欢喜,这一会就像飘在

半空的气球漏了气。受了莫向北的恩惠,杨

苗苗心里有点不自在。要知道当年学校里的

莫向北可是老师眼里的“坏学生”,而她杨

苗苗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优秀生,可现在杨苗

苗没法不沮丧,心想,她这朵骄傲的兰花现

在怕连朵野花也不是了,这样寒酸的住处,

这样窝囊的丈夫,这样为了盈盈小利欢喜雀

跃的她。

可是,她杨苗苗能不要莫主任给的这

些利益吗?补贴费和装修补偿费是笔不小的

数目,她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呆立了一会杨

苗苗又劝自己。莫向北是冲着同学情意在帮

她,他不会笑话她的,是自己想多了,明天,

明天还是应该打个电话谢谢他,又或者房子

的事上还真要找他帮忙呢。帮忙的念头一起

杨苗苗的脸发烫了,望着屋里忙碌着规整那

堆破家什的李健,心想都是你没用。颇感落

魄的杨苗苗在一声叹息中截断了自己的胡思

乱想,怕再想下去连跟李健离婚的心都有了。

(三)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杨苗苗并没有

跟莫向北联系。有几次她拿出莫向北的名片,

却没有勇气拨出那个号码。她不知道电话接

通要怎么说,敷衍?客套?再有所求?这样

·

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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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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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目的性太强,曾经优等生的架子更放不

下。没办法,她只好跟李健说,有机会你给

那个莫主任打个电话呗,谢谢人家帮了咱的

忙。李健靠在床头看他那些外星文般的资料,

眼皮都没抬。房子刚租下不久,还没牵网线,

为了节约房租,他们也没租太好的房子,房

间里堆满了家具杂物再加上小杰的小床显得

很拥挤。小杰要做作业,李健就只能挪到床

上看图。杨苗苗没听到回应,把后面的那句

话吞了,其实她还想说要不我们请莫主任吃

个饭吧。又等了两分钟,还是没等到李健的

回复,杨苗苗有点不悦,用手搡了他一下,

终于有了反应。书呆子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

眼镜开口了。

你同学让我打什么电话,要打自己打

去。

一句话怼得杨苗苗什么想法都没了,

抬眼看了下自己的男人,怨上了自己。怎么

会痴心妄想指望他呢,真是白日做梦。

电话最终还是没打,却接到了莫向北

的电话。电话里他敞着嗓子说。

老同学,星期天咱们同学聚会,我特

意来邀请你大驾光临。

杨苗苗愣了愣,醒悟过来电话那头是

谁。心想这么凌乱分散的同学关系怎么也会

有同学会啊?

咱们这次要大搞一下,你说这么多年

了,咱这些老同学也真该聚聚了,你可不能

缺席,到时候还有惊喜给你哦!

莫向北一个人顾自说着,又报了聚会

的时间和地点,还问到时候要不要用车接她

一下。杨苗苗连声说不用不用,她自己去就

可以,莫名其妙的就把这事给应下了。

无端端又多了份心事。杨苗苗知道,

所谓同学会表面说是相聚怀旧,暗里其实在

攀比炫耀。都说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同学间也是如此,混的好的不在昔日知根知

底的同学面前露下脸那官不是白当了?财不

是白发了吗?当然混的不好的同学就只能当

陪衬帮别人吆喝,私底下的感受也只有自己

去品了。现在杨苗苗就是那混的不好的,杨

苗苗心里已经开始品出一股子酸涩味,她这

个昔日校园里的佼佼者现在就如落了毛的凤

凰。

杨苗苗想这同学会是真不能去,可莫

向北的电话又追了过来,不去还真不行,再

说以后房子的事不一定还得麻烦他。

这天杨苗苗带着小杰去参加娘家的周

末家庭大聚餐,这样的聚餐她现在难得参加,

这次是想跟杨小菊借点同学会的行头,顺便

把心里想说的话也说一说。杨苗苗想拉李健

一起去,他把头埋在一堆破资料里,从鼻子

眼里哼出了一句话,我不上你家那个势利圈

去,吃个饭能把人吃出个癌症来。杨苗苗被

他呛得无语,白了他一眼转身拉着小杰走了。

还是晚到了一步,推开门一大桌子人

已经坐的满满当当。杨梅先看到她,咦了一

声。二姐怎么有空回来吃饭了,真是稀客呀。

杨苗苗刚在家被李健噎了,脚没落地又招来

这一句,心胸再宽大也有些藏不住了。

我是稀客,那你还不给稀客让个位置?

好好好,我给稀客让位,谁叫你是我

家的二小姐呢!

杨苗苗没理她,安排小杰坐下就到厨

房帮母亲去端菜。杨小菊也在厨房帮忙,一

转头看她进来竟然也说了句,呀,今天咱家

的稀客回来了。杨苗苗的脸又挂不住了,还

好,母亲看到她,笑着问:李健和小杰都来

了吧?杨苗苗支吾着说,他单位有个饭局,

小杰已经坐下了。哦,那赶紧吃饭吧。杨苗

苗和杨小菊被母亲赶鸭子的赶了出来,杨家

的周末大团圆晚宴正式开始了。

(四)

饭桌上杨苗苗一贯是倾听者。杨梅夫

妻每周一次的炫富节目,掺杂着杨小菊男人

官腔十足的时事点评外加官场八卦,她时而

应景式的嗯哈两句,一颗心放在了给小杰布

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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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要在平时杨苗苗基本就当个哑巴观众

一直到最后,可今天,她心里藏着话,有

点心神不定,几次想找机会把话插进去,可

桌上那些话浪太急太猛,她找不到一点缝隙

好让自己微弱的声线挤进去。杨苗苗偷瞄自

己的父亲母亲,两位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几个

有出息的女儿女婿,一副骄傲受用的陶醉表

情,杨苗苗知道这般陶醉的表情里没有她的

功劳。

诶,你们家李健最近忙什么啊?这是

升官了还是发财了?应酬这么多啊,人影都

不见。杨苗苗插不上话,却没想到桌上的话

题毫无征兆地转到了她头上。说话的是杨小

菊老公,一个单位里的副局长,官不见得有

多大,可全身上下的官味比他手上那杯 52

度的五粮液还要浓。杨苗苗不爱听他说话,

可脸上还是堆着笑着说。姐夫你这是取笑了,

他那单位能上哪升官发财去?

也是啊,我可听说他们单位境况不太

好啊,说不定哪天就关门了。对了,现在他

们厂子工资还能发全吧?

话音一落,一桌子的目光齐刷刷落到

了杨苗苗身上。杨苗苗全身肌肉遽然收紧,

用了好大的力才把脸上僵硬的肌肉抻开些,

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没听说他们厂子要关门啊,李健工资

一直发的挺好的。

哦,那就好,呵呵,那就好。

饭桌上冷落了一小刻,只留下姐夫干

巴巴的笑声像在奚落着什么。杨苗苗开始闷

头扒饭,心里想要说的话全堵了回去。可一

个声音又接下了下半场,其实杨苗苗知道这

个声音一定会出来说话,官员说完了就轮到

财主说话了嘛,自古官商是一家,到哪都是

这个理。

说话的是杨梅的暴发户老公。这是杨

苗苗心里对他的称呼,总觉得这人有点小人

得志,这几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赚了

个盆满钵满,但凡开口说话必定是一个字一

个字咬出来的。现在,他又把一坨坨的话咬

着牙砸向了杨苗苗。其实,不用开口也知道

他要说什么。

二姐啊……

很长一个大拖音,台上唱戏一样。

你家李健嘛,我早说了,让他别在那

个破单位干了,他一年挣的,我三个月就能

给他,可他呢,嫌我这庙小,就是不肯屈尊

过来。唉——大才子高傲哦——有句话怎么

说的?自古才子——多清贫,咱这是狗拿耗

子多管闲事喽——!

话很刺耳。前几年这小子刚跟梅梅谈

恋爱那会,见着李健一口一个二姐夫,也不

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直呼姓名了。他让李健

去他公司帮忙那话是不假,可李健向来清高,

何况是这种德性的人,真要去了不得弄出个

抑郁症来。杨苗苗想,李健不来吃饭是有道

理的,这饭可真能给人吃出个癌症来。

杨苗苗冷笑了下没搭话,杨小菊也觉

察出气氛有点尴尬,忙出声圆场。

快吃快吃,吃完咱们打几圈,咱爸一

星期没摸牌估计手都痒了。

说到打牌气氛又热了起来,往下的时

间总算是正经吃饭了。

一顿饭杨苗苗食不知味,一大桌子吃

完,一拨人就忙着去铺麻将桌了,理所当然

的她留下来收桌子。小杰一溜烟的跑到了电

脑上,植物大战僵尸去了。

杨苗苗在厨房里忙完出来,一批人酣

战正欢,就连她的父母也忘记了厨房里还有

这么一个收拾残局的女儿,这是杨苗苗每一

次回家的固定节目,这就是经济基础决定的

家庭地位,即便是亲人之间。

杨苗苗在一旁落寞地站了一会,一种

局外人的感觉凄凉而生,她深呼了一口气,

走到杨小菊身边把她拽到了一旁。

姐,明天我想跟你借个包用一下。

明天的同学会不能太寒酸,现在的女

人动辄就是上万的名牌包,可她杨苗苗连上

千元的 A 货也没舍得买一个。

你要包包? LV 还是古奇的啊?算了算

·

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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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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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明天你上我家去拿吧,自己挑一个。

杨小菊的心思都在牌局上,急急回了

句话一闪身又挤牌局那去了。杨苗苗还想问,

买房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借点钱给她,她知道

杨小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可是杨小菊

没容她问出这句话。其实,这句话她本来想

在饭桌上说的,可刚才那情形她实在是开不

了口,一开口就真有点自取其辱了。

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反正房子还

早呢。杨苗苗劝会自己,就去找小杰回家。

谁知道小杰许久没玩电脑,一下子粘在上面

不肯走了。杨苗苗母亲听见孩子的哭闹声追

了过来。

你看你,难得周末,小杰也好久没来

外婆这了,你就让他住下吧,你自己回去

得了。

杨苗苗想了下,明天参加同学会,丢

外婆家也好,省的李健带着牢骚。杨苗苗嘱

咐了几句,想跟大家打个招呼就走,一看那

边热火朝天的,估计也没人有空搭理她,最

终还是跟母亲说了一声恹恹地走了。

走出母亲家不远,天空突然飘起雨来,

这场雨浇熄了杨苗苗身上一些火辣辣的东

西。杨苗苗在雨中走着,心头发酸,倚着一

根灯柱停了下来,在微雨中静静仰起头,让

雨水一波又一波地汲进她的眼睛,然后,再

从眼睛里慢慢洇进她微疼着的心上。

(五)

第二天一早,莫同学的电话又追了过

来,响亮的男高音里膨胀着一股子热情,一

小撮激情,还有些许藏不住的亢奋。

杨苗苗,咱好多外地的同学都赶回来

了,你今天可得早点到,到时候我事多就不

电话你了啊。

末了,又追了一句,打扮得漂亮点。

杨苗苗“扑哧”一下笑出声。这“摸

不着北”的家伙,热心过了头吧?管着同学

会就得了,还管着与会者的仪态仪表啊?

杨苗苗眼前浮现出一副场景。参加同

学会的人都会极力的修饰自己,穿上名牌衣

服,挎着名牌包包,拿出最好的状态,一个

个春风满面喜笑颜开,大家坐在一起,喝酒

玩笑怀念青春唏嘘光阴,再者就是见不到硝

烟的一种微妙战争了。杨苗苗不知道这样想

对不对,可她心里就有这么一种想法存在,

心里有欢喜也有排斥,可箭在弦上,不得不

发了。

杨苗苗打开衣柜,把衣服翻出来摊在

床上一件件地挑,再对着镜子一件一件的

比,一件件的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横

竖都是不满意,这些年真的忽略自己太多

了,不经意间就让岁月在身上留了痕迹,

再好再美的衣裳穿在身上总差了那么一点

味,那点味就是一种年轻的状态吧!杨苗

苗觉得自己不年轻了,不止是自己的身体,

她的心也跟着老了。

杨苗苗想让李健给她拿个主意,到底

穿哪件才显得美丽又得体。她扭头看那个书

呆子,永远一副平静木然的表情,不知道他

在想什么。昨天晚上跟他说了同学会的事,

他嗯了一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现在?杨

苗苗最终打消了让他参谋的念头,李健眼里

估计她穿没穿衣服都是一个样,哪还有什么

美不美的,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杨苗苗给自己选了件米灰色收腰长袖

连衣裙,肩上银色珠片镶嵌,下摆整个都是

镂空的花色。虽然还是春寒料峭,可她没有

穿丝袜,她的腿型又白又长又直,她挑了双

米黄色小高跟皮靴,裸露出一小段莹白的小

腿,在飘逸的长裙下若隐若现,然后把一直

挽着的长发放了下来,穿衣镜里瞬间出现一

个韩剧里养眼又娴静优雅的女主角,杨苗苗

的眼睛星星般忽闪了一下。她捻起裙角轻轻

转动,嘴角浮上一丝欣赏满意的笑容。

杨苗苗跟李健说去杨小菊家吃饭,然

后直接去参加同学会了。不知道李健有没有

听她说话,略等了几秒,并没有等到他的

一字半言。可今天的杨苗苗并不在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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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里满当当想着,先去杨小菊家拿包包,再

去美容院做个护理,弄下头发,画个淡妆

什么的,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这样一想杨

苗苗的心情就有点雀跃了,心里颇为抗拒

的同学会这会就像是一个期待已久的约会,

她为之全力以赴。

(六)

杨苗苗计算好了赴会时间,莫同学通

知五点半到,她选择六点过去。不会太早也

不会太晚,很得体也衬身份。

杨苗苗款款走进那间本市数一数二的

星级酒店时,莫名有些紧张。酒店门头上

打出了电子移动字幕,某某学校几几届同

学首届联谊会,欢迎啊祝贺之类,颇有几

分隆重。杨苗苗走进酒店宽大的宴会厅,

立在门口,有些傻眼,豪华气派的宴会厅

里摆了十几桌筵席,人群穿梭其间,一派

热闹、热情、热络的氛围。杨苗苗原想着

最多也就是几十个人的聚会,眼前的景象

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有服务生过来请她到一旁签名,杨苗

苗这才看到大门一侧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铺

着长长的红布,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谦恭的

请来宾在那条红布上题字签名,几个男男女

女正在奋笔疾书。杨苗苗想这应该也是她的

同学吧,可记忆里却搜不到一丝相关讯息。

杨苗苗走上前,向几个陌生同学送上礼貌矜

持的笑容,然后在红布的一角落写下自己的

名字。接着,又在礼仪小姐递过的花名册上

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桌次,以此对号入座。

她被安排在主席台下面。面对着一桌

子的男男女女,杨苗苗得体地维持着优雅笑

容,用目光小心翼翼地搜索眼前的影像,努

力在脑海里回忆,筛选出里面一些模糊的黑

白影像,好让他们与这在座的人对号入座。

桌上还是有人认出了杨苗苗,一个女

高音般的尖利嗓音。你是杨苗苗吧?我是张

晓丽啊。循声望去,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普通、

平庸,又超乎异常的生动,杨苗苗一时想不

起来是谁。你不记得了?初二那年我坐你后

面,那时候你扎两麻花辫,上课没事我老弄

你辫子玩。在张晓丽同学声情并茂的诉说中,

杨苗苗脑海中略显迟钝的记忆刷新了,一个

相对清晰的画面被推到了眼前。张晓丽?你

是张晓丽!你那时候剪个男孩头,跟个假小

子一样,怎么现在也留起大波浪了啊?哈哈

哈,杨苗苗话音一落,桌上一片轰然大笑。

有人站起来说,你们别看她现在烫个波斯猫

的发型,骨子里还是个男人,她这样子也就

能忽悠杨苗苗这样的,可骗不了我们。又是

一场轰然大笑,张晓丽忽的一下从椅子上站

了起来,一捋袖子,对着出她洋相的那位同

学叫战。来来来,我是男人我们来干一战,

让在座的各位同学见证啊,想当年,你李洋

可一直是我手下败将啊,怎么着,今天带着

报仇的心态来聚会啦。桌上有人笑得直往桌

子底下溜,杨苗苗也笑得有些花枝招展。她

想起来那位书生般羸弱的男同学就是那会儿

被张晓丽可劲欺负的对象,这对活宝这么多

年没见,一见面又掐上了。这二位颇显闹剧

的友情出演一下子把气氛推到了高潮,在一

片欢快的笑声中,杨苗苗重新燃起了自己对

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同学们的记忆。来时还

隐隐提防着的心一下子开解了,杨苗苗感觉

自己真正放松了下来,在这份无拘无束的同

学情谊面前。

都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不用回头

从声音里杨苗苗就听出莫向北过来了。莫向

北、温寒,你们迟到了啊,快坐下快坐下。

另一个名字的突兀响起让杨苗苗的笑容停滞

了一秒,继而,心头莫名慌乱,脸颊竟然微

微发烫起来。

他就座于杨苗苗身旁,一一跟在座的

同学们打着招呼,然后,转向身旁的她。

你好,杨苗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杨苗苗按捺住心头不断翻

涌的潮和浪,波澜不惊地微笑回应。

四目相撞,再说不出一句寒暄的话来。

·

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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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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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学客串起司仪走上主席台,宣布

同学会正式开始。几位头发斑白的老师被

请上了台,接着,温寒和莫向北也被请了过

去。墙上投影仪里播放起遥远的青葱岁月。

校舍、老师、同学……。时光机晃啊晃,把

每个人心头遥远的记忆都晃了出来,也晃动

起大家心头的柔软。杨苗苗看见,明亮灯光

下很多双眼睛里闪烁星光,那真是一种迷人

的光芒。台上的温寒呢,他的眼睛里是不是

也有这种光芒?杨苗苗看见了,她很被动也

很清晰的看清了现在的温寒。这个气质优雅

风度非凡的男人,眉眼间还是那么好看,是

她记忆里曾经的样子,些微淡漠,却没有因

为时间的断裂而走远。杨苗苗眼眶湿润,那

点叫做忧伤的东西又从她心里爬了出来,她

看见了温寒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又一

张老照片,稚嫩青涩的脸,那遗落在岁月长

河里影像斑驳的学生时代,被一双双湿漉漉

的眼睛温情捞起,是他,是你,还是我。是

那时候的温寒,还有那时候的杨苗苗。

人群开始沸腾,激动、欢喜,开始有

同学大声喊出屏幕上的名字,孩子般欢快透

亮的声音,无比欢乐的热浪掀起了一波又一

波高潮。杨苗苗裹在这股热浪里,觉得整颗

心都暖烘烘的,当然眼里的泪也是暖烘烘的。

台上的司仪大声宣呼:感谢温寒同学对这次

同学会的倾情赞助,大力支持;感谢莫向北

同学为这次同学会出谋划策、组织奔波,才

有了我们今天的相聚。同学们,让我们向他

们致敬,举起我们的酒杯,为我们的相聚欢

呼吧,畅饮吧!酒杯敲击桌面的清脆铿锵声

掀起巨大的欢乐气浪,那股气浪像要把人抛

到半空中,让你拽着白云的裙裾自由飞翔。

不知是谁跑上了主席台挥手唱起了《光阴的

故事》,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跟上。张晓丽

的手搭上了杨苗苗的肩膀,李洋的手搭上了

张晓丽的肩,同学们一个个聚拢来,相挽着

放声歌唱。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它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七)

同学会结束已经午夜,到家时李健睡

了,杨苗苗推门进来只看到光线模糊里他的

背影微微动了一下,空气中他的鼾声局促着,

像是受了狭小空间的压制隐忍又压抑。

杨苗苗默默推开洗手间的门,把自己

关了进去。她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她并不

想小解,只是在这个空间里她可以放松的

呆一会。同学会上各种声音还萦绕在耳边,

时不时有一种恍惚感,似真似幻,似近似

远。呆呆地坐了一会,杨苗苗起身的时候

腿都麻了,她在镜子下站立,不甚灯光里

的镜中的人竟有几分陌生感,精致的妆容,

美丽的衣裳,多么像电视上的明星啊。只

是这张颇显美丽的脸上已经藏不住岁月流

淌过的痕迹,即使妆容掩饰得再好,那种

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疲倦和衰败还是会显露

出来。它瞬间瓦解了杨苗苗头脑里残留的

兴奋元素,午夜 12 点还没到,杨苗苗的南

瓜车还有周身的光华就被敛了去,她又做

回了那个灰姑娘。

杨苗苗在蓬头下冲了许久,让温暖的

水流把她波动着的情绪安抚好。她套上宽大

的睡衣,蹑手蹑脚地摸黑上了床,动作轻巧,

行为却带了点诡异,不知为何,杨苗苗有种

做贼的感觉。

一直都没有人找她,生活还是回到了

以前,波澜不惊,循规蹈矩。可同样的生活

里分明又多了一些说不清的内容,杨苗苗不

知道这内容具体是什么,或者它已经存在,

又或者即将发生。杨苗苗在这种极不明朗的

情绪里等了一个月,终于她接到一个电话,

陌生的号码,听筒里传来那个她隐隐期盼着

的声音。

这个声音里没有旧情,它很私下又好

像很官方。

杨苗苗——。

些微的停顿。

明天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有个小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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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你来吧。

又是一个同学会的通知。只是,末了

那句“你来吧”还是听出了些许不同。最后

一句话音很软,好似耳语,又像情人的呼唤,

无比温暖的气息从电波里侵蚀过来,让她无

法拒绝。

是谁说的?同学会一旦启动,那便是

周而复始、绵绵无绝期。这一次,杨苗苗没

有像第一次那样全力以赴,其实她知道,心

里有一处空白一直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一个毫无悬念的故事,一段无疾而终

的初恋时光,在那段懵懂岁月里杨苗苗是温

寒那个“同桌的你”。

温寒在高三下学期的某一天突然不告

而别,当杨苗苗发现她身边的座位空了两

天后,她沉不住气了,找个机会婉转问了

老师。老师说,温寒转到另外城市去读书了。

杨苗苗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就这样走了,

为何连一个告别也没有?那段时光对于一

个初涉爱河的女孩是摧毁性的,当杨苗苗

费尽力气从那片痛苦的沼泽地里爬出来时,

同学们大学也快毕业了,而杨苗苗一脸憔

悴的从一大段碎裂的时光里走出,继而努

力的重新融入她眼中那个灰败陌生的社会,

她错过的又何止是她的前途和青春?她的

人和心都钝了,她钝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麻

木的样子,就这样,她走过了接下来的十

几年光阴,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同学会的

降临。

还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当年的一切

只是未完待续吗?杨苗苗心底死死压抑住的

那口悬而未决的怨气排山倒海冲了过来,她

惊慌失措地寻找着一片安全的陆地,可以安

置她以后漫长的生命,并让之安然无恙的存

在下去。

那就去吧,去找一个答案,不是为了

重拾旧情,是为了心里那一块死死压抑着让

她经年里无法畅快呼吸的顽石。这个世界上

的人都擅长伪装,既然别人可以,那么她杨

苗苗也一样可以。

(八)

温寒说来接她,说聚会地点在一处农

庄,他和莫向北负责接送同学。杨苗苗说好,

让他到单位门口来等她,她不想将自己破败

窘迫的生活展现在他面前,虽然他可能在莫

向北那里已经了解些许。

杨苗苗从单位出来时,远远看到一辆

锃亮的豪车停在门口,倚车而立的是衣冠楚

楚的温寒。杨苗苗的心莫名的欢畅了一下,

一种发泄性的快乐瞬间主导了她阴郁的心情

和身体,她近乎是一脸阳光脚步轻快的向着

温寒走过去。温寒专注凝视的眼睛里时光仿

佛倒流 , 她在金色的光斑里向他奔来,温寒

不由自主地迎上去,就像千百次回忆里那熟

悉的场景。

他并没有再去接其他的同学,她是他

唯一要接的一个。二十年后近在咫尺,她心

里曾经难以解释的疑问默默沉淀了下去。

杨苗苗以为他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你

还好吗?或者是别的类似的话,可他突然

问,你们家被拆迁了是吗?杨苗苗毫无准

备,这超出了她的设想,她本能的“啊”

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应战。又是一阵断

裂般的沉默,杨苗苗觉得自己努力维持的

骄傲开始慢慢下沉。

再也无语。

到了一个临湖餐厅,一众同学已经到

了,张晓丽、李洋、莫向北,还有谁谁谁,

一个个衣着光鲜、神采飞扬。杨苗苗发现来

的同学男女比例竟是对等的,不知是巧合还

是蓄意?还是自己想多了?

觥筹交错,气氛融洽热闹,大家把往

事细细抖落了一番,再微小的闪光点也被

无限放大,感伤怀念唏嘘难已。酒至半醺,

各人开始聊起了现状,当然,优质生活少

不了社会地位的支撑。于是,杨苗苗知道

了张晓兰在税务局担任科长的职务,老公

是某个集镇的党委书记。李洋夫妻都是金

融人士,对面的瘦子是国土局的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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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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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那个美女同学是文化局的,还有莫

向北,另外几个是私企业主,再就是温寒,

他是某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至于

杨苗苗,她是杨会计。

杨苗苗没有喝酒,说胃不好,其实是

想保持清醒状态下的自己。现在,她冷眼

看着自己的这些同学,她看到的是一张紧

密绞缠的资源网,借着同学的情分组成强

强联手的阵容。她心里知道,这时候她应

该积极的举起酒杯,加入到这张网里,这

张网会带给她意想不到的利益、好处,眼

前的或者长远的。

可是杨苗苗没有,就那样恬淡的坐在

温寒身边,内心有些东西她不想破坏,在某

些方面她固执得不可理喻,她想也许这是受

了李健的影响吧,又或者骨子里她跟李健一

样,放不下那点清高。

温寒也没有喝酒,他只是举起酒杯轻

轻抿着来配合桌上的气氛。同学们都特别善

解人意,那时候杨苗苗和温寒的青涩恋情从

来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段感情

发展的有多深,他们更不知道杨苗苗怎么会

突然病得那么重,以至于使她错过高考,至

于那段岁月和所有的后果都被杨苗苗一个人

默默承担了起来,差点就压垮了她。

杨苗苗的心又开始疼了。她站起身说,

不好意思同学们,我要先回去了,你们尽兴。

喧闹的桌上一下冷了下来,张晓丽瞪大着被

酒精熏红的眼睛扬着嗓子问温寒:不是说好

今天大家都住农庄的吗?怎么?你没跟苗

苗——说?温寒笑着起身。没事,我没喝酒,

我送她回去。再没有多余言语的纠缠,温寒

转身,手掌轻轻扶了一下杨苗苗的背,示意

她可以走了,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

裳,杨苗苗的心又开始晃晃悠悠。桌上那些

酒鬼们有一小刻的发愣,继而一阵哄笑,齐

声说,走吧走吧,保护好我们班的兰花哦。

俩人没有回应,同学们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在他们身影隐没在门后时,餐厅里爆发出一

阵更大的欢笑潮。

(九)

杨苗苗觉得现在跟温寒再次同行自己

就像一个笑话。远离城市的夜空美得醉人,

而这样的氛围很适合情人间甜蜜的漫步。

你还好吗?

他终于说了。这句话原想来时车上他

要说的,可他偏偏没说。现在,以为他们

会沉默着上车离去,可他偏偏又这样问。

杨苗苗想她终究是不了解他啊,以前是,

现在更是。

你觉得呢?

杨苗苗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和,可还

是有掩饰不住的硝烟暗暗弥漫。

苗苗,对不起……

杨苗苗以为他要为那段陈年往事寻找

借口,可他偏偏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就闭

紧了嘴巴,再不吐一个字。

沉默的空间让人窒息,杨苗苗打开车

窗,夜风从耳边撕扯而过,她在模糊的夜色

里冷冷笑着。

杨苗苗没让温寒把她送回家,一进城

区,她说我要下了,我想一个人走走。语

气淡漠,不容反驳。温寒犹豫了一下,靠

边停了车,杨苗苗没说再见,很快把自己

的身影投入到一片斑斓光影里,脚步努力

镇定着,心却是逃难一般的迫切。杨苗苗

变得忙碌起来,以前三点一线的平淡生活

从第一次参加同学会后彻底改变了。也许

还是有温寒的诱因在,又或者对自己十几

年死水般的生活实在生了厌倦,面对一次

次不同名头的同学聚餐,K 歌等等活动她总

是半推半就应允前往。

温吞水般的李健有时候也会嘀咕几句,

杨苗苗就由着他说,心里越发看不惯他,这

样消极的男人真不配娶妻生子,以前杨苗苗

还挺欣赏他的怒其不争,而现在,心中有了

微妙的一种情绪,她开始嫌弃他了。

聚会里每一次杨苗苗到温寒就一定到,

同学们都以为他们正在旧情复燃。可没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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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们之间是多么的相敬如宾,他们就那样

耗着,杨苗苗按捺着自己以不变应万变。

(十)

拆迁办的工作也近了尾声。一天下班

后,杨苗苗不知怎么脚步就被牵到了她住

了十几年的那个地方,她想看看那里现在

的样子,走的时候没有多少留恋,这会心

里竟有了一丝牵挂。她想,就看一次,以

后再也看不到那栋灰绿色的老楼,那栋爬

满爬山虎的绿楼,经年后也许是记忆里美

好的一处画面吧?

杨苗苗很失望,她只看到灰尘笼罩下

的一片废墟。来时充满希望的目光黯淡下

去,生命里又一段时光被划进了回忆。

杨苗苗暗自惆怅的时候,看见两个人

从灰雾蒙蒙中走过来,远远地一只手向她

用力挥着。杨苗苗用劲提亮双眼,才看清

走过来的是莫向北和温寒。

杨苗苗同学,想住新房子的心情有点

迫不及待了吧?这才几个月啊,就看房来

了啊?

莫向北嘻哈着,杨苗苗心头的惆怅一

扫而空,她未语先笑。哪里啊,我是路过,

正想缅怀一番旧时光,你就猴一样地冒出来

了。哈哈哈……莫向北一通大笑,连同身旁

的温寒也乐了起来。杨苗苗很少这么幽默,

今天真是破例了。苗苗啊,你这房定下来没

有?还没呢。杨苗苗回答的有些迟疑。这房

不是还没开始建吗?不急的。什么不急啊,

好户型可要早下手啊,再说安排给迁户的也

没几套好户型,你可得先下手为强。莫向北

看杨苗苗一副木然的子,忽然用手大力拍了

一下脑门,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你说我这

是操的哪门子心啊,不是有温寒在吗?这事

还轮不到我替你们瞎操心呢。杨苗苗听得一

头雾水,心想,怎么跟温寒扯上关系了?他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看杨苗苗一头雾水,

莫向北也疑惑了,他惊讶地问杨苗苗:你是

真不知道?又把头转向一旁的温寒,你一直

没跟她说?温寒笑着说,走走走,先吃饭,

肚子都唱空城计了。一提吃莫向北的注意力

立马就转移了,连声应道,对对,边吃边说,

再不走,我们仨在这吃灰都吃饱了。杨苗苗

却婉拒了。你们去吧,我还得回家做饭,下

次我们再约。温寒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

问:你真的不去?杨苗苗坚定的点了点头,

挥挥手笑着离开了。转身后她没听到他的挽

留,杨苗苗心里有一点失望,回味着莫向北

刚才的话,很是疑惑。杨苗苗有点后悔,她

放缓了脚步,可偏偏身后没有她想要的声音

追过来,一直也没有。

晚饭后,小杰到隔壁跟房东家儿子一

块做作业去了,杨苗苗一边刷碗一边盘算着

要跟李健说下房子的事,就如莫向北所说,

好的房型要早早下手,杨苗苗可不想捡别人

挑下的。

杨苗苗清了清嗓子,莫名有一丝紧张,

就像她要提一个多么无理的要求一样。可

这些为了家庭以后生活的盘算,不该是家

里的爷们应该打算的吗?这么一想杨苗苗

底气足了,冲着沙发上看报剔牙的李健说,

这次咱们得拿个大一点的户型,杨苗苗的

声音有点大,大到让一向反应迟钝的李健

一下就有了回应。他用一种疑问的眼神望

着她问,你说的大一点的房子是多大?杨

苗苗一看李健的反应,仿佛看到希望的火

光,来不及洗手就立马赶到他身边一屁股

坐下。拿一百二三十个平方吧,也不要太

大的。杨苗苗的声音里有种恣意的飞扬,

可她看到李健一脸惊诧,镜片后的眼睛散

光一样地放大了。她读出了他的心声。你

想啊?小杰得有一个独立空间,他是男孩,

咱还得考虑以后他带老婆回来啊?杨苗苗

说话的时候李健的眼睛放得更大了,她意

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远。但事实就是如此啊,

有些打算还是要在计划内的,这次被动换

房以后哪还有实力再去折腾房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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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杨苗苗还是把这个理由先搁下

了,她觉得跟李健这样固执又木讷的人说这

些确实太遥远了,这理由在他那实在站不住

脚。杨苗苗想还是要迂回一下。她换了一种

体贴的声音,你看你一直连个书房也没有,

这次换新房一定得给你留个大书房。这句话

后她看到李健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还浮

出了一丝向往。话是这么说,可超出这么多

面积钱上哪弄去?李健的声音里有了妥协,

难得呈现出这样一种放松柔软的姿态。杨

苗苗赶紧趁热打铁。钱我们可以贷款啊,咱

的积蓄装修也够了,实在不行咱先借点?贷

款?借钱?李健的脸色倏一下黯了下去,音

调也提了上来。不行不行!贷款,每个月得

还多少啊?咱俩的工资不活了啊?借钱,上

哪去借?借了多久能还人家?这么一说杨苗

苗也沮丧了起来,可她不甘心。不管怎样,

我是一定要大房子的,我同学他们哪个家里

不住着比这大得多的房子,人家能住得我怎

么住不得?杨苗苗的话赌气又委屈。李健用

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心想,这女人整天

参加同学会还参加出虚荣心来了。李健冷冷

地瞄了一眼她,一折身离了沙发。你爱大房

子你想办法去,咱家现在的条件,能拿个

百十来个平方就算不错了,吃饭也得看看米

缸,人贵有自知之明,你那小姐心丫鬟命,

少做梦了。杨苗苗被噎得僵在了那,想开口

反击,又底气不足。

杨苗苗蔫了好几天,跟李健冷战着。

李健也不理她,他从来不惯着她,对待她的

这种坏情绪都是任其自生自灭自我消化。这

女人,脑子里的筋搭错了,让她自己慢慢捋

顺去。

周末,张晓丽打电话来,说在哪哪哪

咱们举行第十几次同学大会,话音未落一串

银铃般的笑声。杨苗苗听着她欢快的声音心

想,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我要有她那样

好的命,何苦为几十平米的房子跟李健这么

闹呢。杨苗苗的情绪更低落了,心想,在这

些显贵的同学里面她算啥呢?现今社会啥都

讲个门当户对,她就是个滥竽充数的。杨苗

苗心头有了退会的感觉,她恹恹地跟张晓丽

说,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去了。话音

未落,张晓丽的嗓音就炸了起来。别啊,怎

么温寒今天不来你也不来,这可不好,这样

你们可有串通之嫌哦,老实交代,是不是准

备单独约?要是单独就放过你,不然一定得

来。张晓丽的话爆豆子一样爆得杨苗苗脑子

嗡嗡响,看来今天不去还真不行了。就这样

定了啊,到时候早点到。没等杨苗苗说话那

边就挂了,杨苗苗暗暗苦笑,心想你们非拽

着我干嘛,我跟你们真不是一路人啊。

(十一)

杨苗苗赌气也不跟李健说去参加同学

会,犯不着去招他的白眼兼带冷嘲热讽。她

提前下了班,回家后匆匆把小杰送到母亲那。

母亲家一周一次的例会也很热闹,杨苗苗想

早些到,免得跟那几个不顺眼的人寒暄敷衍。

可偏他们来得更早,看见杨苗苗一来就要走,

那暴发户妹夫绷不住了。二姐,最近好忙哦,

这是赶着哪去发财啊?有发财的好机会也带

带你妹夫啊。杨苗苗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又看一旁杨梅和大姐夫盯着她的目光里内容

复杂,心想,这段时间小杰是过来多了些,

估计招他们烦了,以后还真不能老往这里送。

杨苗苗有些尴尬,还好杨小菊过来圆场。快

走吧,你有事忙你的去,小杰在这乖得很,

今天晚了就别来接了,正好让他陪陪外公外

婆。杨苗苗感激地看了一眼大姐,心想,姐

妹之间差别真是大,同样的姐妹杨梅就是那

样势利,跟她老公那真叫一个绝配。杨苗苗

嘱托了几句小杰,又跟厨房间的父母打了个

招呼,也没搭理那几个,头一扭大步走了。

今天的同学聚会少了一个人,莫向北

说温寒去北京述职去了,嘻嘻哈哈的声音里

听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大家暂且抛开了温

楠换过别的话题,聊了股市聊基金,聊了基

金聊楼市,楼市聊完又聊到了全国人民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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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的民间借贷。杨苗苗是听过这种来钱超快

且不劳而获的理财手段的,只是,她从没动

过心,应该是没有上过心,可今天听他们聊

这个话题时她突然有点动心了。

杨苗苗竖起耳朵,慢慢也听出点眉目

来。原来在座的同学们都有这种理财经历,

这中间有借出的,也有管借的。几个办企业

的同学说,现在跟银行打交道还不如直接跟

身旁朋友集资的好,银行贷款卡得紧,那帮

财神爷还难伺候,不如利息高点管熟人朋友

借,这样互惠互利皆大欢喜多好。杨苗苗听

这话还真在理,再仔细听听原来莫向北、张

晓丽包括李洋那样的银行工作人员,都有闲

钱放在中间的某个同学那,用他们话说这钱

就是自己的左口袋放到了右口袋,换一个口

袋就能创造丰厚的效益,何乐而不为呢?

杨苗苗动了心,可在饭桌上也没好意

思张口问。心想,这桌上最缺钱的是她啊,

如果要有这种保险的挣钱方式为什么不试试

呢,这样拿房子的时候不就多一些资本吗?

这顿饭杨苗苗吃得心不在焉,张晓丽

见了直打趣她,说这某某人不在咱们的苗苗

同学魂都丢了,看来今天真不该叫她来,让

她坐在这害起相思病了。杨苗苗脸腾地一下

红了,呸她。你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好

歹一国家干部说话整天没个正经。众人哈哈

大笑起来,最后,这场小型的同学聚会又毫

无例外的在友好气氛中于午夜时圆满结束。

回到家,一如往常李健又进入了深睡眠

状态,杨苗苗梳洗后在他身旁躺下,脑海里

许多丝状的东西在缠啊缠啊,缠得她心神不

定,李健的鼾声更是让她心起厌倦。她看着

身旁这个男人,想不明白怎么就一点心事也

没有,怎么就每天都能睡得这么香。杨苗苗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烦躁情绪,开始用力翻

身,不像以前一样回来晚了像个贼一样畏畏

缩缩地窝在一旁,她把心里的烦躁和不满都

通过大幅度的翻身表达了出来,可是,她身

旁的李健就仿佛死过去一样,任她死命折腾

那连绵不绝的鼾声里竟然连个咯噔也不打。

(十二)

第二天一大早杨苗苗顶着个熊猫眼回

娘家。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她决定先给莫

向北打电话,电话里她支支吾吾地打听昨

天那个民间集资到底是咋回事。莫向北起

初在电话里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听到后

来总算听出了名堂。杨苗苗听到电话那头

的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哎呀我的大会计,

我以为你理财肯定比我们在行啊,敢情你

还真什么都不懂啊?杨苗苗在电话这头尴

尬地笑,说正因为不懂才跟老同学你请教。

莫向北一阵大笑,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你

要有闲钱就放周胖子那生小钱去呗,你也

知道,周胖子那化工厂在我们市里可是纳

税大户,照说他也不需要跟私人借钱,这

不都是关系户吗?你懂得啊,也就是人情

关系啦,能把钱放他那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不过老同学的面子一定会给,你要张不了

口赶明我给你说去。莫向北的一通话把杨

苗苗说得热血沸腾起来,连声说道,好好好,

我钱也不多,放着也是放着,能生出小钱

来是最好不过了,那,莫大主任,这事就

拜托你了,我跟周总还真张不了这口。

莫向北说,就知道你脸皮薄,好了,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让周胖子算 VIP

的利息给你。杨苗苗一听乐了,就莫向北这

一张贫嘴,怎么还能把利息整出个 VIP 啊。

杨苗苗心情大好,说话的音调也敞亮了起

来。那这事就拜托大主任你了,明天我等你

消息。好嘞,我办事你放心。莫向北满口应

承着挂了电话。一路上杨苗苗暗暗揣想,虽

然她不知道莫向北所说的 VIP 利息是多少,

但隐约也知道社会上那些利息钱要高过银行

几倍,她心里估摸着算了一笔账,这钱要真

放周胖子那两三年里生出的可不是小钱呢,

对她杨苗苗来说绝对是笔大钱。

到了母亲家,杨苗苗母亲难得见到她

有这么好的心情,不免有点奇怪。这是捡了

宝还是咋的?这嘴都咧到耳朵那了。杨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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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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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一把搂住母亲,很难得的跟母亲撒起娇

来。我的好妈妈,你就不许你没出息的女儿

也捡个宝什么的吗?母亲看她一脸娇憨样也

被感染得眉开眼笑,连声说:好好好,能捡

到宝就是好。心想自己这个二女儿,要每天

能这么开心也就好了。

杨苗苗跟母亲挽着手来到沙发前坐下,

她们娘俩有很久没有这样亲密的聊过天了。

苗苗啊,你们那房子拆了什么时候可以拿新

房子啊?还早呢,这不刚拆完吗?不过倒是

可以先定套型了。哦——。母亲慢悠悠地应

了一声,又小心地问:那拿新房子的钱都

有了吗?杨苗苗尴尬地低下头,有些支吾。

还差些呢,这不,我还想跟您和爸商量下呢。

哦,没事没事,我跟你爸早就商量好了,只

是你每次来都急匆匆的,也没跟你说上话。

母亲说着起身去了房间,不一会拿了一个红

彤彤的存折出来。苗苗,这是我跟你爸存的,

我们放着也没用,就商量着给你贴补新房

子,我们知道现在房价高着呢,你们俩夫妻

压力大呢。在母亲近似絮叨的话语里,杨苗

苗眼眶倏一下红了,她伸手接过母亲递过来

的存折,喉咙里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心里总以为父母是偏袒着大姐和

小妹的,她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一个,读书

那会因为温寒的事也让父母操了不少的心,

现在三个女儿中又是过的最落魄的一个。

这些年,想一想她跟李健也没给两位老人

尽过什么孝心,两位老人的退休金都不少,

姐姐们给的也不少,所以他们坚决不要她

的钱,现在,反倒拿出积蓄给她。一时间

杨苗苗感动得泪哗哗地流,她不知道能对

母亲说什么,就像个孩子一样一头扎进母

亲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

等杨苗苗好容易稳定好情绪时,父亲

牵着小杰的手买菜回来了。一老一少看见她

都露出了欢欣的笑容,小杰跑过来钻进了妈

妈怀里,父亲乐呵着说,早知道苗苗回来我

要买她喜欢吃的鸦片鱼啊,真是的,下次来

吃饭早点说一声。父亲埋怨的声音里满是宠

溺的味道,杨苗苗鼻子不免又酸了,连声应

是。下次把李健叫来,周六不来你们就周日

来,我可是好久没跟他喝酒了,这小子也不

知道整天忙些什么,老丈人都不看了。杨苗

苗喉咙间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看

着父母年迈的身影双双走入厨房,她搂着小

杰发了好一会呆,才敛好情绪安排小杰去做

作业,心想以后每个周日都要跟李健回来,

她和母亲一起做饭,让李健陪父亲唠唠嗑。

杨苗苗心里暗暗起誓,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跟

李健那个女婿真心做的太不孝了。

第二天,杨苗苗把家里的存款连同母

亲给的那笔钱都提了出来。家里的二十多万

加上母亲给的十五万,凑足了四十万的整数。

她想,两三年后拿房的时候这本金加上那笔

VIP 利息数目应该更可观了,到时候,看他

李健还啰嗦什么,一百三的房子她杨苗苗顺

顺当当的拿来给他看。

杨苗苗提着这笔巨款打了个的直奔莫

向北办公室去了,也没提前打电话,到了他

办公室直接把钱兜往办公桌上一放,把莫大

主任给惊到了。我的姑奶奶啊,你这性子也

太急了吧,这干嘛呢,还拿这么多现金,你

一个做会计的就不知道有转账这回事?杨苗

苗不理莫向北的咋呼,冲他眯着眼笑。心想

我咋会不知道可以转账啊,可是转账这种事

总不如面对面的好,这可是金钱交易,还是

谨慎点好。

莫向北一脸无奈地看着杨苗苗。好好

好,我就亲自陪你走这一趟,谁叫你是我们

的杨大小姐呢。杨苗苗也嘻哈着说,那就有

劳我们的莫大主任了,完了请你吃饭以表达

我的衷心感谢。莫向北说,这还差不多,不

过让你请还不如让我们温总请,他也该多为

我们的杨大小姐多做点事。杨苗苗白了他一

眼,说,别牵三搭四的啊,我的事跟他有什

么关系。莫向北又开始了搓手摸头的老动作,

呲着牙像傻根一样嘿嘿的笑。好好好,你们

俩的事是轮不到我多嘴,这以后啊我识相,

我不掺和了好吧。杨苗苗甩给他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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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莫向北亲自开车把杨苗苗连同她的巨

款护送到了周胖子同学那,事情办得相当圆

满,周同学也很仗义,立马让财务给打了借

条,又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还

当着财务和莫小北杨苗苗的面允诺了一个相

当不错的利息,并让杨苗苗留下银行卡号,

嘱托财务每个月把利息给她打上。这又给了

杨苗苗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心里简直有点

欣喜若狂,她连声说谢谢,除了谢谢她彻底

词穷了,第一次觉得自己口笨的一塌糊涂。

怀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情绪

挨到一个月后,杨苗苗的银行卡上收到了第

一笔利息钱。她盯着手机上银行入账的短信

提示足足看了好几分钟,这一笔上万元的款

项看得她的眼睛发光也发疼,这可真是不劳

而获天上掉馅饼啊,差不多抵上她两个多月

的工资了,这、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吧。杨

苗苗有点发懵,又有点发狂,努力按捺住自

己的兴奋,开始拨打起心里的那个小算盘,

她这一拨拉,那一拨拉,两三年后就把自己

心仪的房子给拨拉出来了。宽敞又明亮的大

房子哦,杨苗苗仿佛看到了自己在那座大房

子里欢呼雀跃的模样。

(十三)

杨苗苗真心领略了什么叫做不劳而获,

这样的感觉太好了。作为一个女人,原本她

最担心的就是时间的指针走的太快,它那样

轻易地带走了女人的青春和容貌,而现在,

她只盼着时间能走的更快些,盼着每个月中

的那一天,她存折上凭空而降的一个炫目数

字,然后一个月又一个月,这个数字厚厚的

累积,慢慢变得可观,如果时间走的再快些,

到了可以拿新房的时候,她就用这个数字

去换那个一百三十平米的大房子。又或者

她可以不用存折上这个数字去换,她可以

办房贷,房贷的利息才多少啊,她依旧可

以把钱放在周胖子那繁衍出更多的“小钱”

来,然后她只需用一部分的小钱去还房贷,

至于另一部分完全可以让杨苗苗的生活上

一个台阶,有钱有闲的日子仿佛也不是那

么遥不可及。

杨苗苗的大脑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

种兴奋状态,她觉得自己的好运要来了,

这些年灰败的生活终于出现了一抹明媚的颜

色,这是一种叫做物质的色彩,杨苗苗原先

并不知道,它对自己的诱惑力是如此之大。

杨苗苗也开始逛那些她以前不敢涉及

的领域,在每个月那笔意外之财抵达她的账

号时,她都会小小犒劳自己一下。一件心仪

牌子的衣裳,一款这个年龄应该拥有的护肤

品,还有一个名牌包包。当然,上万价格的

包包还是让她望而却步,但是一个一比一的

A 货也足以以假乱真村托出她的知性高贵。

杨苗苗深刻体会到,原来一个女人的优雅和

尊严真的可以用物质来体现。

杨苗苗不可抵挡的变得知性优雅成熟

美丽起来,她的肌肤因一款名牌护肤品的滋

润变得年轻瓷亮起来,她的行为举止因心中

一份自信的充盈变得大方也洒脱。在之后的

每次同学相聚间,也不管身旁有没有温寒这

个人物在,她一扫以前的拘谨和内心无法排

遣的小自卑,现在的她美丽又豁达,时而妙

语连珠吸引着同学们欣赏的目光。

这一天她突然接到了温寒的电话,很

私下的一个邀约。温寒说,今天可以一起喝

杯咖啡吗?杨苗苗在电话里愣了一愣,她自

己心里是期盼这样一个电话的,只是当这个

电话来时又有了小小的抗拒。杨苗苗按捺住

心头的云起潮涌淡淡地问,找我有事?杨苗

苗听到电话那头有些微喘的声音,又像是深

呼吸,然后话筒里再传来他的声音。是的,

半小时后我到你单位接你。杨苗苗还想说什

么,电话里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他并没

有等她回答,他总是这样胸有成竹。杨苗苗

握住话筒的手不知为何颤栗了几下,她丢开

了话筒,在一种不知名的心慌中木然站立了

一会,许久,把目光投向萧瑟的窗外。窗外

一片冬天的凄凉,杨苗苗想,温寒回来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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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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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了吧,她以为他们之间也就这样了。

杨苗苗远远走过去的时候,目光里收

录到温寒的影像,一如几个月前那样衣冠

楚楚地倚靠在铮亮的豪车旁。只是,这次

她的感觉有了变化,那次,她心头对他是

有怨气的,可现在,只感觉哀伤,无法言

喻的一种哀伤,这种哀伤掀起了她心头久

远的爱情记忆。

杨苗苗做了一个动作,抬头望了望天

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阻止眼中泪水的下滑。

然后她笑意盈盈地走向温寒,在温寒近似忧

伤的目光里优雅上车。是的,杨苗苗相当肯

定,此刻,温寒的目光是忧伤的。

杨苗苗稀少到咖啡店消遣,她喜欢喝

咖啡,却也只限于在家中买雀巢速溶咖啡

冲泡着喝。记得当初她还特意买了一个精致

的咖啡杯,每一次独自品味时心头都会升腾

起一种浪漫忧伤的情绪,她很享受这样的感

觉,虽然,李健经常在一旁白眼看她,说她

矫情,她却一样可以沉浸在一抹咖啡香醇的

世界里,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的样子。

杨苗苗没有看错,此刻的温寒确实是忧

伤的,忧伤是因往事?还是因为对面的她?

又或者还因为别的?

苗苗。温寒轻轻唤了她一声,然后看

见她美丽的笑颜从氤氲的咖啡雾气里浮现出

来。她明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那种天真

纯净的感觉一如从前。

温寒的嗓音哽了一下,可往事已逝,

他并不能挽回什么,如果可以,他只想弥补,

更想看到她安好的样子。

杨苗苗看见温寒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

图纸,彩页的,摊到了她面前,是一个小区

的效果图。杨苗苗不知缘故,但她没出声,

她知道温寒会解释。

一直没跟你说,你家拆迁那地块是我们

公司拿下的。温寒看见杨苗苗脸上浮现出无

比惊讶的表情,可他没有停顿。这里是两个

户型,一个一百一十平方,一个是一百三十

多平方。温寒把那张户型图缓缓推至杨苗苗

面前。这是我为你留的,你看看,需要哪一

个户型。温寒最后的话音里有小心翼翼的成

分,可杨苗苗没顾上这些,她的目光粘在了

那两张户型图上,她很仔细的看着。这是房

间,这是客厅和餐厅,还有个小露台,落地

窗的设计和每个房间大飘窗的设计都让她欢

喜。苗苗,这是小区最好的两个户型,你喜

欢哪个?我要一百三十这个。杨苗苗闷着头

毫不犹豫的回答,声音响亮又欢畅,她没有

看到温寒的眉头微微聚拢,她的眼睛和全部

心思都忙碌在桌上的图纸上,她只分出耳朵

去听他的一言半语。嗯。那也好,住房应该

要宽敞些。这一句,杨苗苗听出了温寒的声

音有些怪,她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

你也别指望我感谢你什么,这算不了什么。

那你是准备办房贷吗?我为什么要办房贷?

杨苗苗的声音蓦然高了起来,她抬起头,用

一种近似挑衅的目光看着他。你就算定我拿

不出这买房的钱?声音近似尖刻,杨苗苗看

见温寒的脸色黯了下去,莫名地,心头竟感

觉一阵无比的畅快。不过办房贷也行,现在

贷款利息这么低,钱留着还能派别的用处。

杨苗苗满不在乎的甩出这句话,她没看见温

寒的脸色更黯了,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的心里

是真正欢喜的,看着图纸上自己以后的家,

心里开始绘制着美丽的蓝图,快乐得都想歌

唱了。

苗苗。在温寒低声唤了几声后杨苗苗才

听明白,他在一声声地叫着她。苗苗?好遥

远的称呼,他现在怎么还有资格这样叫她?

杨苗苗的好心情被驱散了,目光寒了下来,

她把那股寒气直接逼向了温寒。

温寒嘴唇已经几次张开又闭上,杨苗

苗知道有些话正梗在他的喉咙里,让他感觉

为难,却又不吐不快。可是杨苗苗又想错了。

苗苗,我听说你把积蓄都放在周胖子那,我

感觉这样不妥,如果你是因为买房经济上有

压力我可以帮你,你不办房贷也行,你差多

少钱我先给你,等你以后有了再慢慢还我,

不管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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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温寒在他急速射出的话语后深吸了一

口气,好像他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一气呵

成这些话,末了,他望着杨苗苗一阵黑又一

阵白的脸色,又近似恳求的说了句:好吗?

好吗?杨苗苗说什么叫好吗?这算什

么?你这是来当救世主了?你这是想看我的

笑话么?我凭什么要你资助?你又凭什么来

作我的主?你就见不得我杨苗苗自己挣钱过

好日子?你就想着我过的落魄谨小慎微然后

等你来施舍一二!杨苗苗感觉心口一股怒气

直冲脑门,这么多年里郁结的怨啊恨啊一下

子汹涌起来,拼命挤压着她单薄的身体。她

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太大,手

臂拨翻了胸前的咖啡,褐色的液体滴到了她

米白色的大衣上,可她不在乎,她现在要赶

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只会给她带来烦恼的

人,她再也不要看见他,永远永远。

杨苗苗的逃跑慌张又愤怒,几乎是踉跄

着冲出咖啡店的大门,屋外凛冽的空气一下

打开了她的泪腺,残留的意识里她知道自己

很落魄,污秽的大衣,泪流满面的女人,偏

没有一辆空载的出租车经过,她的狼狈就这

样赤裸裸地出现在空旷的街道上无处遁形。

彻骨的寒冷让杨苗苗不由自主的颤抖,

她感觉快要晕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在最后

一刻拯救了她的晕厥,她被一双有力的大手

生生拽进了一个怀抱,一股滚烫的热量驱赶

着她身上的寒意。杨苗苗慢慢停止了颤抖,

这温暖的怀抱让她心生贪恋,可只一刻,她

迷钝的思维瞬间清醒,她尝试着挣脱,可那

双臂弯却箍得更紧。终于,她放弃了徒劳的

挣扎,目光缓缓抬起,撞上那双深情凝望的

目光,这迟到的怀抱和目光哦,除了逃避还

能做些什么?俩人的目光艰难地撕扯着,杨

苗苗用尽力气让自己的目光撤到了一旁。空

旷的街道,寂寥街道上一对逛街的夫妻就在

杨苗苗目光一寸之处,泪眼迷蒙里很清晰地

认出了他们,那是杨梅和他的老公。离得太

近,杨苗苗还看清了他们脸上的表情。杨梅

一脸惊讶,那个二流子般的暴发户他的表情

是惊讶?是幸灾乐祸?还是看戏般的观摩取

笑?杨苗苗感觉脑袋一阵轰鸣,她想她是真

的要晕了。

(十四)

杨苗苗病了。印象中从高中那年病后

她的身体就如铁打一样,可她又遇上了他,

他的身上是带着病菌的,即使杨苗苗提前给

自己打了预防针,还是抵不过它的凶猛。杨

苗苗请了病假,期间她把手机关了,她留心

看李健没有什么异常表现,至于杨梅夫妻那

里也是风平浪静。杨苗苗一颗忐忑的心稍稍

平缓下来,她在床上粘了三天,三天里,忽

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焦虑,那是因

为她还在乎现在的家,一家三口人,平平淡

淡无风无浪的平静生活,她不想打破。温寒,

已经是一个遥远的过去式了,她不可以让他

再一次来搅乱她的生活。

杨苗苗决绝地退出了同学会,用了这

样那样的借口。这期间温寒有到单位去找过

她,她很冷漠地对他说:温总,请你不要以

救世主的样子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是两条

平行线,拜托你可不可以再一次人间蒸发?

就像 N 年前一样,好吗?杨苗苗咬着牙问

他好吗?眼里有嗤嗤燃烧的火焰,她看见温

寒脸上受伤的表情,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

在她肃杀的目光里退却。

生活又回到了原点,当杨苗苗存折上

那笔意外之财再次如期而至时,不知为何她

没有了该有的兴奋感觉,她木然地看着存折

上的那个数字,慢慢地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

累积起一定的厚度,杨苗苗想这个厚度是新

房里的一堵墙还是一道梁?它还不足以支撑

起她的一百三十个平方,她还需要它不停的

增加厚度,越厚越好。

转眼元旦就到了,杨苗苗被母亲召回

去吃饭,电话里明令一家三口一个都不能

少。杨苗苗心有畏惧,虽然时隔一个多月,

但那天街头遇见杨梅夫妇的场景让她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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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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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这些天里的风平浪静并不能消除心

头的担心,那个暴发户妹夫,没事也能胡

说八道出几句酸话损话来,他就真能这样

三缄其口?可杨苗苗又不好去找他解释,

如果真找上门去解释,不等于承认此地无

银三百两了吗?

杨苗苗满腹心事的带着小杰上街给父

母置办礼物。拥挤的超市里眼前忽然晃过张

晓丽的身影,刚想追过去打招呼,却看见她

身旁闪出一个男人。两个人一副神情凝重的

样子,那个男人的手轻轻撩了撩张晓丽额头

凌乱的刘海,又用手搂过张晓丽,轻轻抚摸

拍打,低头耳语像是在抚慰着什么。杨苗苗

在人潮中怔怔地看着,一直看到他们的怀抱

分开,又手牵手走向收银台,她赶紧把身子

缩在一个货物架后,一直目送着那对人影消

失。张晓丽和李洋?他们?杨苗苗脑海里又

搅起了一团浆糊,这突如其来的遇见减弱了

她回娘家吃饭的某种恐惧。心想自己两个多

月没参加聚会了,那个小集体散了吗?又或

者衍生了什么新的内容?

杨苗苗兜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娘家。难

得一次齐全的合家大团圆,杨苗苗努力保持

笑容,可还是感觉到杨梅老公一旁阴森森的

目光,时不时瞟向她,像要扒光检阅她一样,

让她浑身不舒服,如芒在刺。

入席,看出父母今天是真的高兴,三

个女儿一个都没拉到齐了,连在外读书的大

外甥女也回来了,真正是去旧迎新的大团圆。

今天李健的心情也不错,跟老人干了一杯后

情绪难得高涨起来。桌上一片觥筹交错祥和

温煦的景象,杨苗苗紧绷的弦不由松了下来,

她胸腔里吁出一口长气,起身举杯敬父母,

又敬姐姐姐夫,最后敬杨梅夫妇。酒杯到了

杨梅老公那,他起身的时候笑得夸张,眉眼

间对着杨苗苗有不露声色的挤弄,心里的弦

唰一下又绷紧起来,她的第六感递上强烈讯

号,一场针对她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果不其然在杨苗苗父母问到新房子的

时候那位开口说话了,阴阳怪气的声音要多

刺耳就多刺耳。二姐的新房子哪用她操心啊,

人家有老熟人在那管事当家呢。杨苗苗心里

咯噔一下,面对一桌子射向她的疑惑目光,

只好强自镇定。是的,我有一老同学在那负

责的。我说是吧,别看咱二姐平时少言寡语

的,她的路子可宽着呢,这老同学的关系可

不就在一个老字上面,老同学、老熟人、老

情人,你说会亏了咱二姐吧!杨苗苗的脸唰

一下白了,李健疑惑地询问,是上次来我家

那个拆迁办的吧?什么拆迁办啊?二姐夫这

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这个老熟人可是个海

归,听说读高中时候就全家移民了,高中那

时候跟咱二姐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比那同

桌的你更一步的关系你说是什么关系?现在

人家可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蛮大的开

发公司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咱这个小城市来

抢地盘了,个中原因值得深思啊——!唉,

二姐,你知道吧,你那个老熟人还是个钻

石王老五呢,听说他的婚姻在回国前就解体

了。大头苍蝇样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嗡嗡嗡

旋响,杨苗苗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消

息,对于温寒竟然比她了解得还多。杨苗苗

无言以对,看着这个暴发户极度嚣张的八卦

音调里,她竟然无从反驳,事实他也没有给

她反驳的话由。他那暧昧而又夹缠不清的话

语像一股污浊的暗流,无时无刻都在积蓄着

掀起巨浪的能量。

好在父亲和大姐出来截断了那污浊的

话浪,最后,杨苗苗听到了这个人发动这场

演讲的核心内容,终于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了。

他腆着脸说:二姐,我跟梅梅也想换房子呢,

听说你们那地块真心不错,要不跟你老同学

通融下,给咱一个最优惠价,咱们做邻居这

不也好有个照应吗?杨苗苗差点没吐出来,

可是一桌子不知内情的人看着她,还给那个

阴谋家帮着腔,她只能含糊的答应着。她看

到那个小人一脸的阴笑,杨梅和她那个官员

姐夫看戏般的诡谲笑容,还有她的父母蒙在

鼓里的笑容,团团围困着她,杨苗苗脑子里

一片茫然,几近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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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几天过去后风平浪静,杨苗苗想许是

那个暴发户一时兴起,说过就算了,可他却

找到她的单位来了。杨苗苗没好脸色对他,

可人家根本不在乎,人家手里捏了张皇牌,

杨苗苗清楚知道,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能把

那点小事无限扩大,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

这一次他开门见山,说上售楼处看过,

看中了一套房子,现在专程来请二姐大人陪

他过去看看,顺便找下她的老同学,给个内

部价。杨苗苗冷冷回答,说你错了,我真没

这么大面子。可那个二流子开口了。我的亲

二姐,你对别人藏着兜着也别对我这样啊 ---

-- !我可是亲眼目睹你们恩爱亲热的场面的

哦,呵呵,忘了告诉你,我还在手机里给你

们留了影呢。杨苗苗的肺差点都要气爆了,

她瞪着眼前这个无赖,又没有丝毫的还手之

力。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

下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跟眼前这个小人周

旋。她说:你容我点时间,我先去沟通下,

如果可以,一定给你满意的答复。二流子笑

了,说,二姐你要出马那人家还不立马给

你办事,那我先走,回家静候佳音。临出门

时又折回,对了,二姐,我公司呢最近经营

的不太好,手头有点紧,至于那个优惠的幅

度吗,你给妹夫看着办。杨苗苗无语,铁青

着脸目送那个无赖的嘴脸消失。她一屁股坐

下,大口大口喘气,脑子里风车一样地旋转,

可也想不出一点对策。去找温寒?这成了什

么?求他帮忙,找他商量对策,都不是她想

做的事。可是,她又能眼看着她的亲妹夫拿

着所谓的她出轨的证据去找李健吗?那样会

是什么结果?凭李健的脾气真不敢想象,那

必定是她面对不了的结局。

杨苗苗担了满腹的心事,脸色灰暗得

厉害。李健问她是不是哪不舒服了,这么冷

的天,别净想着臭美,多穿点。杨苗苗强忍

着笑道,没事,年底了单位事有点多,有点

累。李健睨了她一眼也就信了,她一做会计

的,年终总要忙碌些。后来有几次她看李健

心情还算好,想张口说一说她跟温寒的事,

再说下杨梅老公的误会。可心里发了几次狠

还是张不了口,这要怎么说?她跟温寒是没

什么,可那照片又怎么说的清楚?

暴发户妹夫的电话每天跟催命的一样,

杨苗苗没办法,想就硬着头皮找温寒试试吧,

就当一般同学关系,看能不能帮她一点忙。

再转念一想她把话都说绝了,就这样找他多

尴尬啊,要不把同学们都请出来吃顿饭吧,

以前聚会也从没让她掏过腰包,这次就算她

回请吧,到时候再找机会跟温寒提。

心里拿定了主意先给莫向北去电,很

奇怪电话里莫向北的声音消沉而低落,一

扫以前的爽朗热情。杨苗苗问,莫大主任,

这星期我们同学们聚一聚?莫向北的声音

有气无力,说,聚?聚什么聚?还聚的起

来吗?杨苗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怎么就

聚不起来了?电话那头一声长长的叹息,

要不你打电话给张晓丽吧。话音一落电话

就挂了。杨苗苗好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

莫向北今天是怎么了?是跟老婆吵架了?

还是工作不顺心?想了想也懒得去揣摩他

的心思,就拨了张晓丽的电话。电话那头

张晓丽也是有气无力,杨苗苗差点没听得

出那是她的声音,一样的沙哑低落,像个

病号一样。杨苗苗问你病了吗?她说没有?

杨苗苗又问那你是怎么了?张晓兰说没什

么。没什么这个周末咱们同学出来聚一聚

吧。张晓丽那头也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

说了跟莫向北一样的话。聚?还聚什么聚?

还聚的起来吗?杨苗苗懵了,刚想再问,

电话那头已是一片嘟嘟的忙音声了。

杨苗苗想不通他们究竟怎么了?呆立

了一会,脑海间忽然灵光一闪,是不是?

杨苗苗被自己突然闪现的念头吓到了,她想

起那天超市看到的张晓兰和李洋,莫不是他

们的事发了,张晓兰老公又或李洋老婆追到

了同学会上,然后连累了大家。杨苗苗恍然

大悟,心想一定是这样的,要不好好的怎么

会聚不成呢?肯定是人家怪罪到同学会上来

了,不是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吗,有事没事同

·

说锁链(中篇小说) /李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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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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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看来这话说的有那

么几分道理。

请同学们吃饭看来是不成了,杨苗苗

想迂回找温寒的念头彻底夭折。日子一日日

挨着,那个催命般的电话每天都会响起,杨

苗苗搪塞着,渐渐有招架不住的感觉。

年说到也就到了,大街上已经有了年

关将近的忙碌和喜庆味。可杨苗苗喜庆不起

来,那天小杰追问着妈妈给他买过年的新衣

裳没有,杨苗苗懒懒的说还没呢。出租房里

冷冰冰的,杨苗苗没有心思去布置,她感觉

到一旁李健不满的目光斜扫过来,可她无暇

理会。

杨苗苗没有想到温寒会来找她,她恹

恹地出厂门,看到暮色里温寒站在那,两人

四目相对呆立了一会,然后温寒打开车门,

犹豫了一下杨苗苗还是走了上去。

还是那天的咖啡店,还是一杯温软醇

香的摩卡。杨苗苗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温

寒也沉默着,神情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

子。空气凝滞,即使咖啡店里温暖如春,依

然感觉凉意侵心。

还是温寒先开了口。

苗苗,你看中的那套房子手续我都帮

你办好了,明天你抽个时间去签字。

杨苗苗疑惑地看着他,不懂他所指的

签字是怎么回事。温寒迟疑了一下,深咽了

口气,一些话用力挣扎出来。

苗苗,有个事情我不能再瞒你了,周

胖……

周胖?周胖怎么了?

杨苗苗听到周胖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

下,忽然想起上个月好像没收到银行到账的

短信,这段时间她心神不宁也没去查户头,

温寒怎么好好的提起周胖来?

苗苗。杨苗苗听到温寒清了清喉咙,

话吐的有点艰涩,可她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

听清了。

苗苗,周胖子的厂子抵押给了银行,

他经常去澳门赌博输的厉害,其实他的厂子

早就空了,一直靠融资和银行贷款撑着,这

一次——

温楠的话语停顿了几秒,像卡了带,

杨苗苗的耳朵几乎要伸到温寒跟前去,时间

走得比蜗牛还慢。

他 去 澳 门 输 了 近 一 个 亿, 人 也 没 回

来……

杨苗苗的脑子訇下空了,周胖同学的

脸无比清晰地浮了上来,每一次同学会上他

谈笑风生,笑容真诚,性格豪爽,他怎么会?

温寒的声音继续在她耳畔轰鸣。

同学中不止你一个借钱给他,张晓兰

和莫小北更是 ------,他们借钱还出力,还

为周胖做了担保人。可他们还不能对外说有

钱放在周胖那,他们都是公务员,很多东西

不好说。

杨苗苗想起之前电话中莫向北和张晓

兰的声音,豁然开朗。她的眼前黑了下去,

一片迷障,重重叠叠压了过来。那钱就要不

回来了?杨苗苗失魂般的语言像从天边飘过

来,声音颤抖着,可还挣扎在一种渺茫的希

望里。

苗苗,钱的事你先放下好吗?房子那

边你别急,我会帮你。温寒的眼睛湿了,望

着整个人都被抽空的杨苗苗,紧攥着咖啡杯

的手瑟瑟发抖,褐色的液体溅上她白皙的手

背,烙上了一个又一个貌似伤疤的印迹。温

楠伸手握住那双失魂落魄的手,想把自己的

热量传递过去,拯救出她的冰凉。苗苗,让

我来帮你。温寒近似恳求,可杨苗苗慢慢地

站了起来,像个木头人一样拎起自己的包,

走出咖啡店去。街上华灯明媚,人流如潮,

不知是谁燃放起了烟花,地动山摇般的轰鸣

声里杨苗苗想新年真的就到了,她得赶紧去

给小杰买新衣了,这次,真的要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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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阿东一使眼神,我立刻心领神会,学着他的样子,把

头扎进人堆,把手伸了出去……

一路上他教过我,到此该如何如何。我像田里滑鱼湫

拱泥,钻头不顾尾,在大人的腰胯间,手臂拐插,头颈楔塞,

肩背拱掘……终于有了立锥之地。汗臭味,屁臭味,味味

刺鼻;手倒拐,脚倒拐,拐拐击身。前是屁股抵,后是膝

头杵,左是大腿榨,右是髋骨压。我感到呼吸困难,脏腑

欲裂,后悔不该陷进来,想打退堂鼓。但四周铜墙铁壁,

退让无缝。我被密封在人群中,被人推着踩着,身不由己

地蠕动着,难受死了,却还要担惊受怕。

“检票!”

头上一声大喝。像洪水收束在闸口,小铁门更是人潮

汹涌,拥挤不堪。能过这道关口吗?被查出又该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我钻入身前一个胖妇女的衣服下,一把抓住

她的布腰带,巴着她顺势而进。几乎轰的一声,跨过铁门

槛的人群,在里面小敞坝爆散开了。舒心畅快了许多,胖

妇女却回身给我一巴掌:“差点把我裤子逮落了,你个小

流氓崽崽!”紧着裤子往里走。我被骂得低下头,极不好

意思。

阿东先混进来,此等着我,过来嘻嘻一笑:“摸到‘苕’

了?”我说:“就你坏!”我俩随着人流朝前走。

前面是两扇敞开的大木门,进去就是放映大厅。

阿东是陈叔叔家的娃儿。陈叔叔是我爸的同事,在群

力电站上班。电站在南郊,拦酉阳河发电,仅供县城照明。

阿东跟我一样大。我一年半载,好不容易从龙池山寨进趟

城就和他玩。他家是居民,姊妹弟兄多,比我家“半边户”

好不了多少,身上也只能抓出一大把虱子,抠不出半分硬

币。但他说他们城里娃儿没有钱,也能看上电影。看电影

是比打牙祭还过瘾的美事,我便跟来了。

■ 姚明祥白电影

金·小说白电影 /姚明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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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在县城中央,既是电影院,又

是川剧团,还是大会堂。白天开大会,或

排练川剧,夜里放电影或演戏。一人一票,

一个大人可带一个小孩,这就是我们可钻

的空子。

先放新闻纪录片:伟大领袖毛主席视

察大江南北,敬爱的周总理接见亚非拉朋

友……电力不足,银幕上一会闪雪花花,

一会又现人影影。没花半分钱,就能看电

影,这城里多好呀!我紧盯银幕,窃喜,

只听阿东一声低叫:“查票的来了!”

我一惊,果见暗淡的大厅左右两边过

道上,各有一支电光在移动。怎么办?阿

东向我一挥手,快!紧跟他屁股后,猫腰

大厅打游击。一会前来一会后,一会左来

一会右。这才发觉,混票进来的真不少。

不仅我俩在逃躲,还有一大帮的娃儿也在

藏猫猫。在一排又一排的木椅间萎头缩身,

如梭墙角的小老鼠……两支电光熄灭了,

没了鸡飞狗跳的惊慌。查完了?正在高兴

时,突然前后亮刷刷,两支电光对射而来。

我俩被堵在中间,无处可逃:“还跑?查

票!”

阿东忽然就近座位扑进一个中年男人

怀里:“爸爸,抱!”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就把失望

的怨气一起撒向我,大声喝斥:“你的票

呢?!”

我目瞪口呆。不得不承认,我一个乡

下娃,没阿东那样的城里娃油滑老练。呆

若木鸡的我,被提出大厅,只听身后小铁

门咣当一声响,又听身边几个小混混,幸

灾乐祸,一阵起哄:“哈哈,又扔出一个!”

我逃之夭夭。尽管那电影院比包子馒

头店更有香气,更有魅力,但我却不得享

用,好不遗憾。好在阿东留在里面,他看

了回来一定会给我摆的,摆电影的精彩故

事,摆电影的英雄人物……

大街上的我很孤单,也很后怕。若爸

爸晓得我混电影看,一定会给我一顿干笋

子,回去迟了要遭家伙,快跑!我不禁小

跑起来。跑着跑着有人把我肩膀一拍:“你

莫走!”

难道这县城里谁还认识我?我急回

头,原是阿东追了上来。怎么,这么快就

放完了?!

阿东摇头苦笑。那中年男人突然提高

了阶级觉悟,不认他这个“儿子”,他被

当成“小混混”给举报了。于是,那两个

工作人员,又返身拎出了他。

可他不甘心:“莫走,我怎么也得要

让你看场城里电影。”

一张电影票,2 分钱,我俩都没有,

这愿望肯定达不到,我说算了,回!

他说他晓得另外一条僻径……

我犹豫着,再翻围墙或钻壁缝进去,

又被清查出来那多丢人呀!

他说一般只查上半场,不查下半场。

东绕西窜费力钻进去,那电影怕演完

了。

他说当他被捉出来时,正片刚开头,

一发炮弹轰的一声炸在岭岗头……

“打仗的?”

“打仗的!”

来劲!顾不了许多,打仗的电影我最

爱看了。跟上他,也不知这门道在哪里?

返回电影院,小铁门紧闭,无闲人围

观。我摸着那冰冷的铁栏杆朝里痴视,真

恨不得自己变成一片纸屑,被寒风吹刮进

去。

“快来!”阿东催促。我跟着他经过

街边一家烟店,向左转进一条没有路灯的

深巷,摸黑朝里走一段,再往左分岔,就

见一粒昏灯下,又有一扇铁栅大门,旁边

墙上悬挂一块长吊牌,上书“酉阳附小”。

门卫室几个大人欢打扑克。我俩勾腰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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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小门洞,也没人查问。阿东说,这是他们

读书的学校。当然比我们山村小学阔多了。

阿东找他老师借钱?

我像他的尾巴一样紧跟其后,跑过坝

子,跑向一栋宿舍楼。阿东却没从正面上

楼,而是绕到背后黑如锅底的一道泥巴围

墙下。黑黢嘛嘎的,来这里干啥?

阿东悄声而又严厉。别说话,快跟上!

我不敢迟疑,赶紧摸着泥巴墙往里走。

这楼后是住户们的厨房厕所位置,也

是随手扔下生活垃圾的地方。空气中飘着

残渣的腐烂味与下水道的馊臭味。地上的

烂罐破瓶,不时被哐哐碰倒。阿东再次小

声警告我,别弄响,小心听见!

要做贼吗?我悬着心,也担心脚板下

的玻璃渣滓,锈铁钉钉……小心翼翼追上

他,撞头咬耳:“东东,偷钱我可不敢哈。

来这里?”

“看电影。”他头也不回。

“看鬼影!”我哪信?

“不信你听!”

楼上窗口,映着黄色豆光,不时传下

一男一女两种声音:“数风流人物,还看

今朝!”“泰山顶上一青松,一 ---- 青 ----

松 ---- 哟”男粗女尖,听得分明。

“人家在读诗,在唱歌。”我说。

“你再听听!”

我也像他一样,耳朵贴在泥巴墙,果

真就听见了手榴弹的砰砰爆炸声,机关枪

的叭叭枪射击声。嗬!隔墙就是电影院。

阿东说,从这围墙跳下去,就是电影

院的厕所,厕所出去没几步,推开那两扇

大木门,就是放映大厅,不就可以看电影

了?

这么简捷呀,比铁门口死挤硬钻舒服

多了。我扬头喜看,只见隔墙厕所伞撑木

架子,盖黑瓦,檐口遮过围墙。围墙上,

女厕所那边,完好无损;男厕所这边,像

缺牙巴的嘴,灯光凹泄,有不到一尺宽的

空间,可容我们细娃侧身翻过。估计阿东

他们经常从这里攀扒。有松散的细泥面,

不时簌簌梭下,还有一股浓烈的尿骚味,

劈头盖脸扑下来!

可泥巴围墙比一个大人还要高出半

截,怎么爬上去?阿东找来两个炭篼子,

重叠加固,反扣在地,然后站上去。可是

还差一手臂长的距离,才能够着破墙处。

他叫我站上去搭人梯,先送他上去,然后

他倒挂身子拉我上。于是,我双手扶墙,

两肩顶脚,一鼓作气,托举而起。眼看他

就要抓着头上那缺口,我脚下嚓的一声折

响,我俩跌落在地。破烂竹筐,哪能承载

我俩的体重?他滑坠炭篼上,我挫坐石尖

上,屁股钻心痛。我想哭,可阿东不准我

哭。招呼人家听见,来抓偷儿崽崽!

楼上读诗的,仍旧声情并茂地朗诵;

唱歌的,依然十分投入地吟唱,好像夫妻

二人在搞节目排练一样。我俩原地匍匐一

会,见没人发觉,阿东轻声道,以前这里

搭有一块茅厕烂板板,不知被谁拖走了。

他轻脚轻手摸索着搬来石头砖块,依墙垒

砌。单石叠砌,高至半墙,哗的一声就倒

塌了。只得下砌双层,上叠单砖。这得多

要材料。他对我说,屁股还在痛没?没痛

了就快去再找几坨石头来。我在墙根脚,

刨到几块火砖……他毕竟轻车熟路,脚蹬

砖块,手攀泥墙,身子“噌”的一下就翻

上去了。一想到马上就能看电影,我周身

有使不完的劲,也“噌”的一下跃上临时

阶梯,只等瘪在墙脊上的阿东跳下厕所,

腾出空档,我就翻爬上去。厕所臭气扑鼻。

我憋着一口气忍着,只听里面一声吼:

“跳?敢跳下来就抓进派出所!”

一柱电光,应声而亮,把卧塞在缺口

的阿东,照得一览无余。阿东不敢跳了:

“有人守着。快,退下!”

·

说白电影 /姚明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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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步跳下地。阿东退身梭下,却又

横起一脚,气极败坏地踢垮刚砌的石梯:

“白费功夫,气死人!”

我和阿东退出黑臭旮旯,正要拔腿跑

出校门口。“站住!”两个大人,一人拎

一个,把我俩带进门卫室:“说!在干啥

坏事?”

室内半空吊着的一只灯泡,钨丝暗成

血红丝丝;一只小蜘蛛,正在花线上织丝

拉网。我仰头看天花板,不敢看那些大人

的凶恶面孔,不知怎么回答询问,也不知

怎么才能脱身。阿东说,我俩没干坏事。

“没干坏事在干啥?把岩头弄得哗哗

响!”

“那不是我俩……我俩在找老师问作

业。”阿东狡辩。

“问作业?哪班的?”口气缓和了许

多。

正说着,校门外走进来几个人。有人

问门卫室这么吵闹在干啥?有人说,抓到

两个偷儿崽崽。

“小偷儿?”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

门口探望:“这不是我班的陈小东吗?陈

小东你在干啥呀?!”

阿东扑去:“马老师,我想找你问道

算术题。”

马老师:“机灵鬼!老师不在家……

刚看完电影回来呀。”

“是打仗的吗?”一听“电影”二字,

我不禁冲口而出。

“是打仗的。”马老师对我点头。

唉……

我俩跑出来,只见大厅还有稀稀拉拉

的人出来,又有簇簇拥拥的人从小铁门口

进去。阿东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今晚

演两场,太好了!”

我却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的。可惜

进不去,回家吧。

“等会!”阿东徘徊在人堆后面,寻

找契机。

又来老一套?躲大人身后,装人家小

孩,裹挟过关?我可不干!

阿东突然一拍屁股:“有了!”跑向

旁边的烟店。售烟员是个大姐姐,正在勾

头织毛衣。请大姐姐去向检票员求情通融

放行?

只见他旁靠玻璃烟柜,弯下腰去,在

地上一阵胡寻乱摸,拈起指宽一片比较完

整的“烟扉扉”,就是香烟盒的封皮,在

我眼前得意地一晃:“像不像?”

这封皮与电影票的长宽一致,颜色相

当,只是“电影院”成了“卷烟厂”“座

次”成了“制造”。他伸出拇指与食指,

把“卷烟厂”和“制造”捏着隐去,只露

出小半封皮头,就像张电影票了!他对自

己的最新发现喜不自禁,手舞足蹈:“我

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秘密呢?快!再找

一张。”

我俩低着头,翘着屁股在地上飞快寻

找。这时一个衣着破烂、似疯又傻的老大

爷也来刨垃圾,一边捡没抽完的烟屁股,

一边喃喃自语:“牛魔王混一时,不能混

一世。”我一怔,起身躲开他。阿东把我

拉一边:“别理他!”他说,听说这是他

们学校的老校长,被打成牛鬼色神就有些

癫了,在等着电影放完了清扫场子,以此

找点微薄的生活费……我俩在另外一堆废

纸树叶烟头中,也没刨找出满意的。封皮

不是被撕得残缺不全,就是留得太过于窄

短,不容手捏,很失望!

阿东把手里那张“票”递给我:“你

去看吧。”

以假充真,没人指点,我哪敢独自去

冒险?阿东胆子大,又熟套,又狡猾。我

摇头:“还是你去。你看了出来给我摆。”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倒转回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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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 YOUSHUI

影还没开演,再想想法,争取我俩同看同

回。”

这时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买了一盒香

烟,动作熟练地轻轻揭下那烟皮,扔下完

整的一片。阿东在身后一把接着,如获至

宝,按奈不住惊喜,递给我:“老天成全,

快!”

小铁门上吊颗小灯炮,像我家壁上的

煤油灯一样昏暗。

看电影的人,进去得差不多了,眼看

要关门了。我俩装着大老远一路赶来,气

喘吁吁,将“票”大大方方,高举头顶;

等那检票员刚捏着“票”头,不及勾颈底

眼查看,提前向下一拉,嘶!主动撕“票”,

一奔而过。

混过铁门,我准备把这张“票”扔掉,

可忽然想起被查票的经历,又捏在了手上。

有备无患吧。

进得放映厅,电影已开始,演的是《智

取威虎山》。前面已坐满。我俩有“票”

了,就要大模大样地坐在位子上,避免站

在过道上被查票的危险。我俩跑到后面,

这里还有两三排空位子。也许没有卖出去,

也许人家临时不能来。后排正中间寻个空

位刚落坐,就走来一个大人:“起来!”

我一怔,查票的来了?赶忙站起,惶恐看

他,只听他说:“这位子是我的。”我只

好离开阿东,一旁寻位看起来。

杨子荣跨林海入匪穴……咕咕咕,放

映机因电压不稳,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

银幕上,人物、山洞、森林,一塌糊涂,

全看不清。有观众尖叫:“又烧片了!”“这

电是怎么搞的?要对电站提意见,这革命

电影看不下去了!”吵闹一阵,银幕画面

免强清晰起来……那座山雕阴险狡猾,可

我们的剿匪英雄杨子荣还要狡猾,足智多

谋……

这 时 查 票 的 来 了! 走 道 上 有 人 逃

躲……幸好没有站着观看,不然,定会又

被驱赶,我暗自庆幸。

坐在老虎椅上的座山雕,也对杨子荣

的真识身份有了怀疑……

“查票!”阿东不是说下半场不查票

了吗?查票的对座位上的观众进行抽查,

已查到后排来了。我的心不禁颤抖了起来,

但见阿东顺利过了关,我不也一样过关?

当查到我时,我毫不犹豫,也不畏缩,就

把自己的“票”伸出去。也许见我不怯场,

也许是那红丝丝的手电光下没看清,查票

的居然瞟一眼就走了。我舒了口气,把腰

身抽正,放心大胆地观看起来。

杨子荣的解放军身份要被识破了……

真险!

然而,更险的还在后头。那查票的忽

又折回,要过我的电影票……这一下,我

知道在劫难逃了。我被一把抓住衣领,提

出座位,带离现场。

经过阿东面前时,我求助地喊:“东

东!”他鬼名堂多,我希望他能想办法救

我。可他装着没听见不认识一样,龟缩着

头,眼都不眨地看他的电影,我的心凉透

了。

我被擒着,依依不舍,目光仍粘银幕,

最后几眼也要关注杨子荣的命运。杨子荣

身处匪窝,险象环生,他会被土匪杀头吗?

若牺牲了,这么一位有勇有谋的解放军叔

叔多可惜呀!

我以为像上次一样,被提出放映大厅,

扔出小铁门就完事。谁知这一次却被带到

礼台上方,银幕下侧的小房间。昏昏暗暗,

烟雾缭绕,坐着几个吸烟的工作人员。这

里是放映公司的值班室,我被扔了进去。

“新动向!”查票的像发现了什么重

大新闻,将我的“电影票”啪的一巴掌拍

在办公桌上,几个人烟气中碰了头:“新

鲜!烟扉扉冒充电影票,好大的胆!”

·

说白电影 /姚明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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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了一跳。

“从小不学好,长大必定当坏份子。

送派出所!”

我双膝打闪闪。我是坏人吗?混了 2

分钱一张的电影票……这可是一个壮劳力

在生产队半天的工值,罪恶可不轻呀!

“哪里人?”

是回答龙池大队好?还是县群力电站

好?我害怕极了,低头吱唔。

“群力电站!”不知何时阿东跟了进

来,帮我解危求情:“叔叔,他是个乡下

娃,初犯,饶他一回吧!他爸和我爸同在

电站上班发电……”

几个大人象遇见了什么权贵一样,立

刻围了拢来,口气温和,态度谦卑:“怎

么不早说呢?下回喊你们爸爸把电发足

点。电弱了,这电影放起恼火……嘻,快

去前排坐好位子!”

这是在做梦吗?不仅不受处罚,还待

若上宾,我俩受宠若惊。走在礼台上,阿

东贴耳道:“你真是傻!还把那假票捏

着干啥?地上随便一摸,半截真票多的

是……也怪我没提醒你。”

我俩欣喜若狂,一步飞下礼台。然而

这时大厅的灯光全亮了,观众已起身离座,

向各个出口移去。我觉得这机会难得,一

定要找前面最佳位子,端正坐好过把电影

瘾,于是高扬脑壳,喜瞪双眼,紧紧盯着

银幕上最后那两个大白字“再见”出神,

仿佛还沉浸在荡气回肠、回味无穷的故事

情节里。

“犯傻了?走吧!”阿东来拖我。

“还想好事?要等抓进派出所吗?”

一个工作人员吼。

“路子不对,人生白废。”疯大爷疯

疯癫癫的,将我俩当垃圾一样几扫帚就扫

了出来。

回想混电影看的传奇经历,我激动不

已,辗转反侧,深夜难眠。下夜班回来的

爸说,快睡!明天回去。我不回去!爸说

你不回去,家里那牛哪个看?我不管,我

就想看场电影!爸一愣,仿佛突然想起了

什么说,明天白天电影院的要来电站敞坝

子慰问放映,你看了就回去哈!我说真的

呀?太好了!盼着次日那场露天电影,我

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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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那座山峰适宜放羊(组诗)/ 袁 宏

父亲的遗像(组诗)/ 子 民

一朵白云的样子(九首)/ 盘妙彬

天地一隅(组诗)/ 何永飞

守村人(外四首)/ 何 强

酉水河(组诗)/ 陈 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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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那座山峰适宜放羊 ( 组诗 )

■ 袁宏

◎在鹿角坪看雾凇

寒潮是个绘画大师

将鹿角坪绘制成童话般的世界

鹿角坪的道路平坦,可以缓步行走

也可以疾步奔跑

山谷寂静,可以轻微交谈

也可以对着群山呼喊

没有人干涉你的脚步和嘴巴

万物可亲近,可以沉入草丛

站成一棵茅草,可以走近柏树

用焦距将它的灵魂带走

可以伸出手指,触摸晶莹剔透

有骨感的冰凌花

可以对着雾凇吹气,让它化成

一双双彩色的翅膀

在鹿角坪,你的眼睛将会变成

饥饿的嘴巴,可以吞噬眼前奇异的风光

也可以吞噬远处的苍茫

可以打开心中的另一幅图画

那里暖气微微吹拂,灌木丛

和松树枝上,挂满了明亮的银器

◎雾凇花

在走向你的途中,我突然停下脚步

绵长的思绪,或心中的念想

遇到高天寒流

绽放成满山遍野的雾凇花

每树花枝,都白得耀眼

开得灿烂,能催生逐梦者的泪水

有的花瓣,晶莹剔透

哈一口气,就能长出轻盈的翅膀

有的花瓣,寒凉彻骨

拓刻在我心灵的底板上

如同生活中的隐疾

难以祛除,抹不掉撩人的痕迹

◎火棘辞

从霜雪中抬起头

穿过若隐若现的迷雾

呈现在我眼前,傻笑

我停下手中的活计,迎接

怀着某种思念

去拜访那些火红的兄弟

冰凌冻结不了树干

锁不住它坚挺的脖子

思想和头颅

正在接受冰雪的淬炼

经过寒潮的反复敲打

我的心似乎比火棘还要鲜红

灵魂替万物承受生活的拷问

第47页

45

酉水 YOUSHUI

◎巴茅帖

高坡上,那些低着头

弯着腰的巴茅

扛着厚厚的积雪

它们没有被压倒或屈服

身子倾斜,向外探视

筋骨似乎有点坚韧

我索性走进那场霜雪

走进鹿角坪的巴茅丛

试着蹲下身子,垂着头

与巴茅站在一起

但无论怎样摆拍

都拍摄不出巴茅傲立的身姿

◎对面那座山峰适宜放羊

对面那座山峰高耸陡峭

孤绝的悬崖、羊肠小道

葱茏的灌木

这些都适合放牧羊群

用船将羊群泅渡到彼岸

羊从容地跳下甲板

向山峰攀爬,寻找出路

河流截断了它们的归途

羊群义无反顾向山顶攀爬

有时低头吃草,有时凝望远方

或者躺卧在草丛反刍

灌木和山石,都明白羊的心事

河面升腾起缕缕思绪

去追赶着羊群,在山腰游荡

到山顶聚集

成为大山不可分割的部分

◎身边的河流

我的身边多流水

一条河由北向南奔跑

穿越了我的背影

和居住的城池

滔滔河水,时而卷起千重浪

朵朵喧嚣,助推了河流的气势

似乎大海就在眼前

当即可以拥抱

大海铺陈在遥远的地方

河流顿悟后,突然安静下来

反观清澈的身影

他看到自己,不过是一脉

微微搏动的细流

城市还在身边拓展,河水起起落落

生活中,一切都在改变

不变的是河流的方向

以及沉寂后显现出来的

刚毅、坚韧、不屈的性格

◎乌江辞

洪水退去

乌江露出坚挺的脊梁

河滩漫步

我触摸到了河流的骨骼

将块块石头搬运去

叠加成盛大的孤独

又推倒重来,宛如一粒粒

坚实饱满的文字

码出一首极具特质的现代诗

静下心,我仔细阅读河流的诗篇

隐隐听到乌江的涛声

本·诗歌对面那座山峰适宜放羊(组诗) /袁宏

第48页

46 酉水

YOUSHUI

以不可逆转的意志

在我的血脉中汹涌澎湃

◎野樱桃

谈笑间,满山满岭的野樱桃

绽放出朵朵惊喜一一

一身洁白、素雅

仿佛唱响银质般明亮的歌声

严寒早已溃不成军

阴谋已被信念击得粉碎

野樱桃踩在生命的鼓点

以满树繁花

感恩冬天,在樱桃树下

凝望过花枝的人

在山的臂弯里静默

那棵野樱桃,捧出一世灿烂

与我一样,踩在生活的鼓面

痴痴守望

不停轮回、神奇瑰丽

值得期许的世界

◎壶口瀑布断想

站在壶口瀑布,跟着黄河怒吼

驱赶一万匹烈马,跳下黄河

卷起千堆雪

落日,恰似一只孤独的眼睛

晩霞,再次点燃岸边的激情

凝望着远去

月亮像一盏红灯笼,挂在古老的天空

河水激越澎湃

唱着一支高亢悦耳的陕北民歌

仿佛从古代缓缓驶了过来

那支木船,摇曳荡漾

黄河在咆哮,掀起了万重浪

◎夜行车

列车从站台出发,被一道光芒牵引

向前奔跑

它每跃动一次,大地就颤抖一次

恰如一只蚕蛹,爬行在桑叶的表面

每蠕动一次,叶脉就收缩或舒张一次

列车义无反顾,继续突奔

黑夜终将崩溃

蚕虫昂起头,咬破茧,化蝶而去

◎石匠

他握着錾子、铁锤,对着一块石头

对着自己的命运,反复敲打

以一座山的力量,全部的爱和恨

狠狠砸下去,錾子和石头

碰溅出闪闪火花

他剔除了石头上多余的部分

或砸烂了一个旧有的秩序

将监禁在石头里的狮子,拯救出来

◎绝顶吟

登临绝顶

以为可以触摸到苍穹

能摘下一把星子

登上峰顶

星辰在还在头顶闪烁

脚下茫然,是片若大的虚空

像一只岩鹰,你镇守在悬崖

保持着沉默

第49页

47

酉水 YOUSHUI

◎反悔

疤子八叔将两包盐拍在我家的饭桌上

以此兑换刚洗完三朝的我

他吃定了这场骨肉分离

面对母亲生下的第八张嘴

木匠父亲奋力刨着木头

刨花如一朵朵浪花翻滚

父亲的身板跟随双臂不停屈伸

似中流击水。他不知道自己在抽刀断水

生活与亲情,他得屈服其一

儿哭,母哭,天也哭

父亲追上八叔,把我卯回他的臂弯

母亲每次提及此事,总要说起父亲的身世

他两岁时丧父

十三岁决然离开继父家

自讨生活

◎创意

父亲用边角料做成小木箱

钉上帆布条挎带

我们就挎着这新款书包上学

一副赤脚医生的派头

父亲再给我们每人发一块

推得两面溜光的杉木板

A 面写语文,B 面写算数

当我们把划满勾勾叉叉的木板

奏章般呈给父亲

他用余光批阅,勾喜叉怒

然后,不论对错

刨叶刀从作业面上轻轻掠过

木花浪卷,分数超度

为我们翻开新的一页

◎手艺

除了木工活儿,父亲还会刮漆

织篓,编草鞋,打蓑衣,筑土砌墙,打铁

杀猪

甚至是上得了台面的厨子

从修房造屋到编席织篓

夹着多条资本主义尾巴

也抵不上超支

父亲押上所有的日月星辰

依旧餐餐称粮下锅

这种寒碜的计划经济

让父亲背上克吃克穿的臭名

以致哥哥们四处提亲四处碰壁

父亲浑身的解数以及各种小算盘

招致很多戳背脊骨的指头

而且是,里应外合

◎作案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寒夜

家里一头即将出栏的商品猪惨遭暗算

看着被灌下阳尘水的猪蹬直四蹄

父亲坐在板凳上,长时间拧着眉头抽烟

父亲的遗像(组诗)

■ 子民

·

歌父亲的遗像(组诗) /子民

第50页

48 酉水

YOUSHUI

像在为新的亡灵做一场功过

我不得不把有了肉吃的喜悦压一压

一脸菜色的队长被请到现场

父亲将一块淤血乌青的宝肋肉

送给队长鉴定。队长提着的肉像办案的

卷宗

父亲等他拍胸膛,以瘟猪结案

就不必上缴半边猪肉

多年后,商品猪成为历史

但这事儿依然像一颗雷

谁都不敢触碰

◎独立

从一个窝棚扎营,持续数十年扩建

父亲自己开山取石,打砖筑土,砌墙

盖瓦、立排列,搞房地产一条龙

土墙、川架、石墙,不同的主体烙出父

亲年轮

当九个后人都上有片瓦下有立锥之地

父亲却坚决搞独立

他用纸板封起吊脚楼一角

吃住其中,他自给自足的日子

显示着浮夸的美好

像在遮掩什么

◎超速

父亲的衰老严重超速

油表红灯闪烁。他咳嗽日勤

每咳起一颗痰都如扯下一块心肺

他每次咳嗽,我都暗暗帮他使劲儿

总是在心到嗓子眼时功亏一篑

冬天,他整夜弓背跪在被子里

以膝抵胸缓解咳嗽

他的背越来越驼,以至

脊背成为他身体的至高点

头,再也无法高过他干活的木马

而我始终没去弄明白

令他低头的

究竟是什么

◎回报

后来,父亲只能种点小菜

面对半桶清粪,他哈着腰扎起马步

两手抓住桶耳,摆八字脚挪动粪桶

像两个摔跤的小矮人一路扭打

地心引力似乎越来越大,他的头

无限趋近地面,再后来,他只能手脚触地

才能将一砂罐粪挪到菜地

夕阳的追光

照见卑贱而努力的挣扎

父亲用余额不足的老命浇出一畦好菜

我摘走新鲜蔬菜,给他留下一瓶

一分钱一粒的咳喘素

在他不停的咳嗽中

我发现了他在努力稳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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