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民族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GUANGXI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

(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Edition)

第44卷第1期 □ 2022年1月

VOL.44NO.1 □ JAN.2022

论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洪水故事的来源

□拱玉书

[摘 要] 1872年英国学者史密斯发现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洪水故事,这个发现因挑战

了希伯来 《圣经》中的洪水叙事的原创性而备受关注, 《吉尔伽美什史诗》也一时成为 《圣经》版

洪水的源头。随着楔文研究的深入,更多和更早的洪水文本逐渐浮出水面,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

的洪水故事的来源也成了问题。根据考古材料和通过文本分析得出初步结论: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

史诗》中的洪水故事来自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

[关键词] 《吉尔伽美什史诗》;洪水故事;来源

[作者简介] 拱玉书,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西亚系及东方文学研究中心教授、中国历史研究

院中华文明与世界古文明比较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北京,邮编:100871。

[中图分类号] I05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8179 (2022)01-0109-13

一、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

洪水故事

《吉尔伽美什史诗》指用阿卡德语书写的、以吉

尔伽美什为主要歌颂对象的长篇叙事诗,是目前已

知人类历史上最早的长篇史诗。

《吉尔伽美什史诗》始创于古巴比伦时期 (约公

元前1900-前1600年),不晚于公元前1600年。学

术界 有 古 巴 比 伦 版 《吉 尔 伽 美 什 史 诗》和 标 准 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之分 (以下有时将二者分别简称

为古巴比伦版和标准版),前者指古巴比伦时期创作

的版本,而后者指中巴比伦时期由一个叫辛雷克乌

尼尼①的祭司于公元前1300年前后在古巴比伦版基

础上改编创作的版本,这个版本的最新汉译本2021

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②

吉尔伽美什 (Gilgameš)是古代苏美尔城邦乌

鲁克 (Uruk)③ 的 国 王,生 活 在 公 元 前 2800- 前

2700年间。

据 《苏美尔王表》记载,吉尔伽美什是乌鲁克

第一王朝的第五位国王。④ 据另一篇历史文献记载,

他像许多曾经取得地区霸权的霸主一样,曾到尼普

尔为恩利尔修建神庙。⑤ 也有文献显示,他可能是

建造乌鲁克城墙的人。⑥ 根据 《吉尔伽美什与阿伽》

中描述的事件判断,吉尔伽美什也是领导乌鲁克人

(绝大多数应该是苏美尔人)成功抵御强权入侵、使

109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mdSîn-lēqi-unninni,这个名字可有两种解释,其一,“辛啊,请接受我的恳求”;其二,“辛 (是)接受恳求的人”。一篇

出土于亚述巴尼拔图书馆的文学目录写道:“吉尔伽美什系列”“出自辛雷克乌尼尼之口”。“出于某人之口”相当于现在所

说的 “出于某 人 之 笔”,或 “出 于 某 人 之 手”,见 W.G.Lambert,“A CatalogueofTextsand Authors”,Journalof

CuneiformStudies16/3(1962):62,第 VI栏,第10行;关于 “某人之口”的含义见该文第72页。

拱玉书:《吉尔伽美什史诗》,北京:商务印书馆,2021年。

乌鲁克即希伯来 《圣经》中的以力 (Erech),地处两河流域冲积平原南部,位于伊拉克境内,遗址叫瓦尔卡 (Warka)。从

20世纪初开始,德国考古学家对这个遗址进行正式发掘,发现大型建筑遗址、大型雕塑以及大量楔文泥版。年代最早的

一批楔文泥版出土于乌鲁克IV-III层 (约公元前3200-前2900年),被称为原始楔文文献。目前已知的源于乌鲁克的原

始楔文泥版 (残片)总数六千有余。用来书写原始楔文文献的原始楔文 (proto-cuneiform)是目前已知最早的成熟文字。

Th.Jacobsen,TheSumerianKingList(Chicago:TheUniversityofChicagoPress,1939)88-91.

他在尼普尔建造了 “恩利尔 (神庙)高台”,见 E.Sollberger,“TheTummalInscription”,JournalofCuneiformStudies

16.2(1962):42.

拉尔萨王里姆辛 (Rīmsîn,公元前1822-前1763年)时期,在乌鲁克为王的阿纳姆 (Anam)曾修复乌鲁克城墙,在一篇

铭文中 他 这 样 写 道: 我 修 复 的 城 墙 是 “吉 尔 伽 美 什 建 造 的 古 城 墙 ”, 见 D.Frayne,The RoyalInscriptionsof

Mesopotamia, EarlyPeriods4, OldBabylonianPeriod (2003-1595BC)(Toronto/Buffalo/London:UniversityofTorontoPress,1990)474-475,AnamE4.4.6.4.

乌鲁克人免遭奴役的人。① 在后世君王的眼中,尤

其是在乌尔第三王朝 (约公元前2100-前2000年)

统治者的眼中,吉尔伽美什是充满传奇色彩的君王

典范,是正义、力量与智慧的化身。正是在乌尔第

三王朝时期,吉尔伽美什的各种传奇故事得到广泛

传播,其传播形式不再限于口头,还扩展到文本,

这便是今人所知的一系列用苏美尔语书写的歌颂吉

尔伽美什的文学作品。然而,对吉尔伽美什的传奇

故事津津乐道者,除苏美尔人外,还大有人在。在

接下来的古巴比伦时期,苏美尔人虽然失去统治地

位,朝代发生更迭,官方语言也发生变化,但吉尔

伽美什传奇故事的热度却有增无减。正是在这个时

期,用阿卡德语书写的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

诗》应运而生。

就目前发现的泥版情况而言,古巴比伦版残缺

严重,因此,今人对这个版本的原貌所知甚少。就

已经发现的泥版 (残片)判断,古巴比伦版与后来

的标准版在内容上没有太大区别,标准版中的主要

情节在古巴比伦版中应该都有。标准版对古巴比伦

版的某些内容做了调整,使故事情节的发展更加自

然合理,人物性格更加鲜明,表达的思想内涵更具

时代特点。从标准版看,这部史诗情节连贯而跌宕

起伏,人物性格鲜明生动,语言朴实优美,其中有

现世与冥世通联,人与神直接对话,想象丰富,哲

理深刻,不但是美索不达米亚文学史上的瑰宝,也

是世界文学史上的璀璨明珠。

从内容上看,史诗明显分为上下两部,前半部

(第1-8块泥版)围绕吉尔伽美什和他的挚友恩启

都的友谊展开,讲述了两位英雄富有传奇色彩和冒

险精神的种种壮举,但由于冒犯神威而受到神的惩

罚。第二部分 (第9-11块泥版)描述了吉尔伽美

什失去挚友后独自一人游荡平原、远至天边、寻求

永生、闻听亲身经历洪水的远古先王亲口讲述洪水

故事的传奇经历。毫无疑问,这部史诗是人类历史

上第一部把友情、爱情以及人类追求长生的渴望和

行为有机地贯穿起来、用文学形式加以歌颂的文学

杰作。由于主题具有普遍性,超越时间界限、地域

界限、文化界限以及语言界限,超越一切由这些具

体限制而产生的具体性,所以,这部史诗在古代就

广为流传,口头传播的地域范围和时间范围已不可

考证,而文本的传抄史长达两千年之久。目前发现

古巴比伦版残片的地点不仅包括巴比伦尼亚地区的

拉尔萨 (Larsa)、尼普尔 (Nippur)和西帕尔 (Sippar),也包括迪亚拉地区的沙杜普 (Šaduppûm)和

内雷 布 图 姆 (Nērebtum); 发 现 中 巴 比 伦 版 抄 本

(更接近古巴比伦版,略早于标准版)的地点包括巴

比伦尼亚地区的尼普尔、乌尔 (Ur),亚述地区的

亚述 (Aššur)、卡尔胡和尼尼微 (Nineveh),叙利

亚境内的 埃 玛 尔 (Emar), 地 中 海 沿 岸 的 麦 吉 多

(Megiddo),以及土耳其境内的哈图沙和胡兹里纳

(Huzirīna)。② 目前发现的184块标准版残片③主要

源自尼尼微和巴比伦,也有少部分源自乌鲁克、亚

述、卡尔胡、乌迦里特以及胡兹里纳。除阿卡德语

《吉尔伽美什史诗》外,还有赫梯语和胡里特语 《吉

尔伽美什史诗》,但似乎没有完整版翻译,目前发现

的都是节选。赫梯语版和胡里特语版 《吉尔伽美什

史诗》与阿卡德语版相比多有不同,显然前者在后

者的基础上进行了改编和发挥。希伯来 《圣经》和

后来的阿拉伯文学都曾受到 《吉尔伽美什史诗》的

影响。

洪水故事是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重要母题,

是这部史诗最精彩的组成部分,也是这部史诗的最

大亮点。在目前发现的古巴比伦版史诗抄本中都没

有讲 到 洪 水,不 是 原 典 中 没 有,而 是 目 前 尚 未 发

现。④ 截至目前,凡谈及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

洪水者皆指标准版中的洪水。这个洪水故事之所以

110

拱玉书?论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洪水故事的来源

①

②

③

④

早在20世纪60年代林志纯 (日知)先生就翻译了 《吉尔伽美什与阿伽》,见林志纯:《史诗 “吉尔伽美什与阿伽”与军事

民主制问题》,载于 《日知文集·第一卷》,张强、刘军 整理,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第297-310页 (此文原载

《历史研究》,1961年第5期,第97-108页)。

关于古 巴 比 伦 版 和 中 巴 比 伦 版 的 具 体 情 况,详 见 A.R.George,TheBabylonian Gilgamesh 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159-375.

缀合后得116块 残 片,分 别 属 于 73 个 不 同 抄 本,见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379.这说明目前已知的116块残片只

是古代各种抄本的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都尚未发现,或已经毁于古代。

关于古巴比伦版有没有洪水的问题,学术界有争议,稍后会专门讨论这个问题。

广为人知,不仅仅因为故事本身精彩,还因为它铸

造了一个现代传奇人物,这个人就是大英博物馆的

泥版 修 复 员 乔 治 · 史 密 斯 (G.Smith,1840-

1876)。1872年,史密斯在整理泥版时发现了这个

洪水故事。因为洪水故事是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

诗》第十一块泥版讲述的主要内容,史密斯也因此

成为第一个发现 《吉尔伽美什史诗》的现代学者。

1872年12月3日,他以 “迦勒底人的洪水故事”为

题在英国圣经考古学会发表讲演,① 公布了他的重

大发现,引起世界轰动。1873年,他的讲演正式发

表。② 1876年,他的专著 《迦勒底人的创世纪》刊

布于世,拉开了研究 《吉 尔 伽 美 什 史 诗》的 序 幕。

从那时到如今, 《吉尔伽美什史诗》的研究如火如

荼,方兴未艾,而这一切都是由洪水故事引起的。

到了第十一块泥版,史诗已经接近尾声。一直

在寻求永生之路上奔波的吉尔伽美什终于见到获得

永生的洪水幸存者乌塔纳皮什提。面对急于解开永

生之谜的吉尔伽美什的追问,这位远古先王从容不

迫,慢条斯理地把自己亲身经历,但对吉尔伽美什

时代的 人 类 而 言 信 有 其 事、不 知 其 详 的 洪 水 灭 世

“天机”对吉尔伽美什娓娓道来。毫无疑问,洪水才

是 《吉尔伽美什史诗》最终要揭开的秘密,此前发

生的一切都是为这一时刻的到来所做的铺垫,洪水

故事是这部史诗的最高潮,也是对人类关心和追求

的永生问题的最终交代。这个故事也意味着人类的

永生梦至此彻底破灭。吉尔伽美什显然受到了故事

的震撼,听罢故事如梦方醒,从此丢掉幻想,回归

现实,终于明白了建立伟业、垂名后世才是人类的

永生之道。

乌塔纳皮什提开门见山,直接从众神决定发洪

水讲起,没有讲发洪水的原因。归纳起来,乌塔纳

皮什提讲述的洪水故事包括以下细节:1. 众神决定

发洪水;2. 智 慧 神 埃 阿 泄 密,让 乌 塔 纳 皮 什 提 造

船;3. 神规定船的形制;4. 乌塔纳皮什提欺骗民

众,民众为乌塔纳皮什提造船;5. 犒劳造船民众;

6. 把金银 (器)、植物种子、动物装上船;7. 封舱,

把宫殿送给封舱人;8. 洪水袭来,摧毁一切;9. 众

神饥渴难耐;10. 六天七夜后洪水停止;11. 船在尼

木什山 搁 浅;12. 乌 塔 纳 皮 什 提 三 次 放 鸟 (鸽 子、

燕子、乌 鸦)探 陆;13. 乌 塔 纳 皮 什 提 出 舱 祭 神;

14. 母神蓓蕾特伊丽反省自己并抱怨恩利尔;15. 恩

利尔来到船的搁浅处;16. 埃阿承认泄密,同时批

评发洪水的极端做法;17. 赋予乌塔纳皮什提 (包

括他的妻子)永生,指定他们居住在 “日 出 之 地”

迪尔蒙。③

二、标准版史诗之前的

洪水文本和传说

标准版中的洪水故事不是原创,而是对某蓝本

的改编和发展,甚至是对某蓝本的完全继承。在标

准版史诗产生之前,至少在楔形文字文化圈中就已

经有几个版本的洪水故事在流行。目前已知的有苏

美尔洪水故事、 《阿特拉哈西斯》中的洪水故事、

“方舟泥版”代表的洪水故事、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

美什史诗》中的洪水故事以及肖恩收藏中的洪水故

事。

(一)苏美尔洪水故事

目前已知的苏美尔语版的洪水故事书写在一块

六栏泥版上,由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队1893-1896

年发掘尼普尔时发现,一直收藏在宾夕法尼亚大学

博物馆。这块泥版是古代残片,残留部分属于完整

泥版的 下 部,大 约 占 整 个 泥 版 的 三 分 之 一。1914

年,珀贝尔 (A.Poebel)发表该泥版的摹本,④ 并

同时发表这篇文献的音译、翻译和研究,⑤ 为后来

的研究奠定了基础。1950年,克莱默发表该文献的

111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双月刊 2022年第1期

①

②

③

④

⑤

E.A.W.Budge,TheRiseandProgressofAssyriology (London:MartinHopkinson& Co.,LTD,1925)112,113.

G.Smith," TheChaldean AccountoftheDeluge-Read3

rd December,1872",TransactionsoftheSocietyof Biblical

Archaeology2(1983):213-234.

史诗把迪尔蒙 (Dilmun)称作 “遥远的河口”(第十一块泥版第205行)。迪尔蒙指何处? 对这个问题,学术界有争议,目

前仍无定论,多数学者认为迪尔蒙指地处波斯湾的巴林岛。

A.Poebel,Historicaland GrammaticalTexts, PublicationsoftheBabylonianSection VoftheUniversity Museum

(Philadelphia:UniversityofPennsylvania,1914)Plate1:1.

A.Poebel,HistoricalTexts, PublicationsoftheBabylonianSectionIVoftheUniversityMuseum (Philadelphia:UniversityofPennsylvania,1914)9-70.

英文翻译,① 基本是珀贝尔翻译的翻版,但也与时

俱进地增加了一些新的理解。1969年,西维尔 (M.

Civil)发表新的音译和翻译,其中也不乏反映新时

代的新成果。② 十年后,雅各布森针对这篇文献发

表重要论文,称这篇文献为 “埃利都创世纪”。③ 他

利用新发现 (不是新出土)的两块泥版,对文献内

容做了有限补充,并对许多问题做了独到解释,如,

他认为洪水故事传达的信息不是彻底消灭人类,而

是人类通过这次劫难得以浴火重生,人类总会存续,

而这样的灾难不会再有。④ 1983年,已经是泰斗级

大师的克莱默再度发文,在西维尔和雅各布森的基

础上,再度推出独家翻译和解释。⑤ 最后必须提到

的是牛津苏美尔文学网上公布的译文。⑥

苏美尔洪水故事的主要内容:1. 神造人、造动

物 (残缺);2. 神决定消灭人类 (残缺);3. 母神宁

图 (Nintu)阻止消灭人类 (“我的造物”);4. 母

神帮助人类建立文明 (城市、神庙、灌溉系统、礼

仪等);5. 给城市命名,给城市分配神 (五城:埃

利都、巴德提比拉、拉拉克、金比尔、舒鲁帕克);

6. 神决定发洪水消灭人类 (残缺);7. 吉乌苏德拉

(既是国王又是祭司)求神谕;8. 吉乌苏德拉得到

神谕:神决定发洪水,消灭人类;9. 吉乌苏德拉造

船逃生 (残缺);10. 洪水肆虐七天七夜 ;11. 吉乌

苏德拉杀牲祭神;12. 神相互指责? (残缺);13. 吉

乌苏德拉获得永生,定居迪尔蒙。

第一栏缺37行。雅各布森推测,缺失部分涉及

造人和 造 动 物,参 与 造 人 的 神 有 四 位:安 (An)、

恩利 尔 (Enlil)、恩 基 (Enki) 和 宁 胡 桑 伽。⑦ 后

来,神决定消灭人类。造人和消灭人类都应该有原

因,但因泥版残缺而不得而知。残文之后我们看到,

在人类面临灭绝的危急时刻,母神挺身而出,反对

其他神的灭绝人类计划。显然,在母神阻止下,灭

绝计划没有实施。母神还为人类筹划了发展前景,

指明了发展道路,物质文明方面包括建城、建庙以

及灌溉系统,精神文明方面包括正确实施 “宗教礼

仪”(garza),使 “大道” (me-mah)⑧ 尽善尽美。

母神为五座城市指派保护神。接下来的内容残缺。

残文之后便是神已经决定发洪水消灭人类,大概是

因为人类繁衍过快,人口过剩 (残缺)。

洪水来临前,恩基把神的秘密透露给吉乌苏德

拉:

吉乌苏德拉,靠着墙边站,倾听神之言:

“我左手一侧的墙壁,【……】”

墙壁 (请注意),我有话对你说,请你听仔细!

请把我的忠告听仔细:

一场洪水将 【摧毁】所有住地,【……】

神已经做出决定,将把人类的种子消灭无遗。

这是众神会议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安和恩利尔做出的决定,从来不可违逆。

王权及其任期已被切断,只因他已身惫心疲。⑨

接下来约40行残缺。根据雅各布森的研究,恩

利尔决定消灭人类是因为人间的喧嚣造成恩利尔失

眠的缘故。??? 第五栏只保留了11行,这时洪水已经

袭来:

狂风怒号,暴雨滂沱,

洪流滚滚,【万物具殁】。

112

拱玉书?论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洪水故事的来源

①

②

③

⑤

⑥

⑦

⑧

⑨

???

J.B.Pritchard,AncientNearEasternTextsRelatingtotheOldTestament, ThirdEditionwithSupplement (NewJersey:

PrincetonUniversityPress,Princeton,1969)42-44.

W.G.Lambert/A.R.Millard/M.Civil,Atra-Hasīs, TheBabylonianStoryoftheFlood (Oxford:ClarendonPress,

1969)138-145.

④ Th.Jacobsen,“TheEriduGenesis”,JournalofBiblicalLiterature100.4(1981):513-529,527.

S.N.Kramer,“TheSumerianDelugeMyth:ReviewedandRevised”,AnatolianStudies33(1983,SpecialNumberinHonor

oftheSeventy-FifthBirthdayofDr.RichardBarnett):115-121.

ETCSL (http://etcsl.orinst.ox.ac.uk/)1.7.4:TheFloodStory .

Th.Jacobsen," TheEriduGenesis",JournalofBiblicalLiterature100.4(1981):516.

关于 “道”(ME),参见拱玉书:《论苏美尔文明中的 “道”》, 《北京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3期,第

100-114页。

ETCSL (http://etcsl.orinst.ox.ac.uk/)1.7.4:TheFloodStory, SegmentC:18-26;A.Poebel,Historicaland

GrammaticalTexts, PublicationsoftheBabylonianSectionVoftheUniversity Museum (Philadelphia:Universityof

Pennsylvania,1914)Plate1:1,col.4,2-10.

Th.Jacobsen," TheEriduGenesis",JournalofBiblicalLiterature100.4(1981):520.

七天七夜,(风止雨过。)

滔滔洪水把大地淹没,

狂风巨浪把大船颠簸。

尔后,太阳才冉冉东升,为天地带来光明。

吉乌苏德拉,把船凿个洞,

英雄的太阳带着光芒进入船中。

国王吉乌苏德拉,

面对太阳神,匍匐在地甚虔诚。

国王杀了牛,再用许多绵羊作牺牲。①

接下来的6行残损严重。6行之后,约缺33行。

第六栏也仅仅保留了11行,内容包括神因为吉乌苏

德拉 “保留了物种与人种”② 而赋予他永生,安排

他在日出之地迪尔蒙居住。③

(二)《阿特拉哈西斯》中的洪水

《阿特拉哈西斯》是现代学者给一部古代作品起

的名称。这个名称最早可追溯到一个半世纪之前乔

治·史密斯撰写的 《迦勒底人的创世纪》。④ 这部作

品的古代名称是 “当神是人” (inūmailūawīlū),⑤

即 “当神像人一样做苦工、受奴役时”。⑥

阿特拉哈西斯是这部作品的主人公,他的名字

意为 “特别 (atra)智慧 (hasīs)”。 《阿特拉哈西

斯》是一部用阿卡德语创作的作品,最早的版本属

于古巴比伦时期,书写在三块泥版上,每块泥版分

为八栏,每栏50余行,全诗共1245行,今人所本

的主 要 版 本 是 由 一 个 名 叫 “伊 皮 克 阿 雅” (Ipiq

-dAja “阿雅之保护”)⑦ 的书吏书写的,这位书吏

生活 在 巴 比 伦 第 一 王 朝 倒 数 第 二 王 阿 米 萨 都 卡

(Ammi-s·aduqa)统治时期 (公元前1646-前1626

年)。⑧

第一块泥版涉及巴比伦人的宇宙起源观。起初,

世上只有神没有人,神有大有小,小神劳作以供养

大神。久而久之,小神不胜其苦,起义造反。于是

母神宁图 (Nintu)造人代替小神劳作,并为人类立

下一系列规矩,分娩时要有接生婆,孩子的母亲要

自己割断脐带以及十月怀胎等等。没过多久人类便

繁衍过剩,人间吵闹喧嚣,恩利尔不堪其扰,于是

让瘟疫横行,以便消灭人类。人类在智慧神恩基的

帮助下,最终艰难地渡过疫情。

第二块泥版继续描述人类人口过剩,世间再次

吵闹喧嚣,恩利尔又受到打 扰,无 法 安 眠。于 是,

他让大地干旱,结果是遍地焦土,饿殍载道。但在

恩基的帮助下,人类再次战胜疫情。在瘟疫、干旱

和饥荒都没有完全奏效的情况下,神决定用洪水彻

底消灭人类。

第三块泥版描述了神用洪水灭人类的过程,内

容包括:1. 恩基托梦给阿特拉哈西斯,透露洪水信

息;2. 恩基让阿特拉哈西斯毁房造船;3. 让他放弃

财产,拯救生命;4. 规定船的形制等具体细节;5.

阿特拉哈西斯告民众造船原因 (蒙蔽民众);6. 民

众为阿 特 拉 哈 西 斯 造 船;7. 犒 劳 造 船 民 众 (竣 工

宴);8. 阿特拉哈西斯带家眷登船;9. 自己封舱;

10. 洪水袭来和洪水肆虐过程;11. 母神目睹人类惨

113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双月刊 2022年第1期

①

②

③

④

⑤

⑦

ETCSL (http://etcsl.orinst.ox.ac.uk/)1.7.4:TheFloodStory,SegmentD:1-11;W.G.Lambert/A.R.Millard/M.Civil,Atra-hasīs, TheBabylonianStoryoftheFlood (Oxford:ClarendonPress,1969)142-144,第v栏,

第201-211行;Th.Jacobsen," TheEriduGenesis",JournalofBiblicalLiterature100.4(1981):524.

muníg-gilim-manumunnam-lú-ùluùruak (第六栏第10行)。

kur-balkurdilmun-nakidutuè-šèmu-un-tìl-šè (第六栏第11行)。

史密斯称之为 “ThestoryofAtarpiorAtarpi-nisi”,见 G.Smith,TheChaldeanAccountofGenesis(New York:Scribner,Armstrong& Co.,1876)153.一个半世纪之前的史密斯能把书写 “阿特拉哈西斯”的几个楔形文字符号读到这种程

度,相当了不起。在这部著作中,史密斯把书写 “吉尔伽美什”的三个楔文符号 (GIŠ.GÍN.MAŠ)读作 “Izdubar”,虽

然读音不正确,但符号识别完全正确。楔文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一字多音,在没有古代字表或双语文献参照的情况下,专有

名词或复合字的读音很难确定。

⑥⑧ W.G.Lambert/ A.R.Millard/ M.Civil,Atra-hasīs, TheBabylonianStoryoftheFlood (Oxford:Clarendon

Press,1969)42,31。

关于这个书吏的名字,学界有不同解释,有人释之为 Ellet-Aya,或 Mullil-Aya,有人释之为 Kasap-Aya “阿雅之银”,有人

释为 Ku-Aya,W.G.Lambert/ A.R.Millard/ M.Civil,Atra-Hasīs,TheBabylonianStoryoftheFlood (Oxford:

ClarendonPress,1969)31;也有人释之为 Nūr-Aya “阿雅之光”,最新的解释是Ipiq-Aya “阿雅之保护”,见 C.Wilcke,

" WeltuntergangalsAnfang,Theologische,anthropologische,politisch-historischeundästhetischeEbenenderInterpretationderSintflutgeschichteim babylonischen Atram-hasīs-Epos",ed.Adam Jones,Weltende, Beiträgezur Kultur-und

Religionswissenschaft(Wiesbaden:HarrassowitzVerlag,1999)68-69。本文采用了最新观点。

状,抱怨大神让洪水肆虐的行为;12. 洪水持续七

天七夜;13. 洪水退去,船搁浅,阿特拉哈西斯放

鸟探陆 (残缺①);14. 阿特拉哈西斯出舱祭神,神

像苍蝇一样聚集在祭品周围;15. 母神要确保这样

的事情不再发生;16. 恩利尔看到有人得救后发怒;

17. 恩基 发 表 意 见,批 评 恩 利 尔 的 做 法 (残 缺 严

重);18. 赋予阿特拉哈西斯永生;② 19. 采取措施,

减少人口数量。

(三)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洪水

古巴比伦时期有人以吉尔伽美什为歌颂对象,

创作了一部情节连贯、故事生动、想象丰富、寓意

深刻、语言优美的宏大诗篇,这就是学术界所说的

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遗憾的是,这个时

期的史诗版本没有完整地流传下来,在目前发现的

数量 有 限 的 古 巴 比 伦 版 《吉 尔 伽 美 什 史 诗》泥 版

(残片)中,有两块泥版相对完整,一块是宾夕法尼

亚大学博物馆收藏的泥版 (通常缩写为 “OBP”或

“P”),一块是耶鲁大学收藏的泥版 (通常缩写为

“OBY”或 “Y”)。两块泥版都是20世纪初购买所

得。③ 宾大泥版比较完整,文末题署写道: “第二块

泥版, 超 越 万 王” (dub2.kam.mašūtureli

šarrī),④ 由此可知,这块泥版是古巴比伦版 “超越

万王”系列的第二块泥版。耶鲁泥版的内容恰好与

宾大泥版衔接,所以,这两块泥版确切无疑是古巴

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的第二块和第三块泥版。

这两块泥版都是三栏泥版,正面三栏,背面三栏,

从文字风格和行文风格判断,这两块泥版出自一人

之手。可以肯定,已发现的这两块泥版属于一个系

列,这个系列由多块泥版组成,目前发现的是第二

块和第三块泥版,第一块泥版或毁于古代,或尚未

发现。第三块泥版之后还有多少块泥版,目前尚不

能确定。根据古巴比伦版的第二块泥版 (“P”)和

第三块泥版 (“Y”)叙述的内容与标准版第二块泥

版和第三块泥版的内容高度吻合这一事实判断,古

巴比伦版也许由11块泥版组成,甚至由十二块泥版

组成。

在目前发现的古巴比伦版中没有洪水故事。是

这个版本原本就不包括洪水故事,还是包括,但至

今尚未发现? 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学者都认为古

巴比伦版中原本就没有洪水故事,⑤ 而标准版中的

洪水故事采自 《阿特拉哈西斯》。⑥ 乔治不但认为是

标准版作者辛雷克乌尼尼插入了洪水故事,还为插

入洪水故事的必要性做了辩护:“他 (指辛雷克乌尼

尼)还插入了洪水神话的简略叙述,意在说明,生

活在受鲁莽之神一时冲动支配的宇宙中的人类,自

身的生存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⑦ 乔治还认为,古

巴比伦版中缺少的环节,如搏杀天牛、梦入冥界、

114

拱玉书?论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洪水故事的来源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第iv栏接下来缺25-26行,第v栏的开头缺7行,8-29行残缺严重,每行只有一字或半字残留。从 “洪水持续七天七

夜”到洪水退去,阿特拉哈西斯出舱祭神,至少残缺55行。

伊皮克阿雅抄写的、由三块泥版组成的 《阿特拉哈西斯》第三块泥版第7栏和第8栏残缺严重,残文中没有赋予永生的内

容。但新巴比伦时期 (也许属于古波斯时期)的一块泥版残片 (MMA86.l1.378A,来源地不详)明确描述了赋予永生

的过程,见I.Spar/ W.G.Lambert,LiteraryandScholasticTextsoftheFirstMillenniumB.C.(= CTMMA2)(The

MetropolitanMuseumofArt,NewYork,2005)198.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159。早在1917年,朗顿就发表了这块泥版的音译、英文翻译、泥版摹本以及泥版照片,见

StephenLangdon,TheEpicofGilgamesh, PublicationsoftheBabylonianSectionX/3 (Philadelphia:TheUniversity

Museum,UniversityofPennsylvania,1917)。该泥版系购买所得,据称该泥版是在拉尔萨 (今之Senkere)发现的。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180.

例如:J.H.Tigay,TheEvolutionoftheGilgameshEpic(Wauconda:UniversityofPennsylvaniaPress,1982/2002)49,

103,214;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

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3.

例如:T.Abusch," TheDevelopmentand MeaningoftheEpicofGilgamesh:AnInterpretiveEssay",Journalofthe

AmericanOrientalSociety121.4(2001):618;J.H.Tigay,TheEvolutionoftheGilgameshEpic(Wauconda:UniversityofPennsylvaniaPress,1982/2002)25,216-217,237,239;A.R.George,The Babylonian Gilgamesh 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18.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32.

洪水故事,对整个史诗而言都不是不可或缺的,理

由是杀死洪巴巴足以引起神怒,以至于受到神的惩

罚,不必再用杀天牛来冒犯神威;梦入冥界完全游

离于故事情节之外,属于节外生枝;洪水也不必一

定要用故事来表达。①

上述观点至少存在两个问题。第一,过分强调

母题之间的逻辑性和情节发展的合理性,而忽视了

文学作品的娱乐性。为了达到娱乐的最佳效果,文

学作品可以海阔天空,信马由缰,驰骋想象,不受

人为预设的条条框框的限制。对一部像 《吉尔伽美

什史诗》这样的半史诗、半神话、虚构多于真实、

想象贯穿始终、人性与神性完全融为一体、现世王

与远古王可以直接对话 (实为时间穿越)的文学作

品,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对于这样的文学作品而

言,如果说有什么东西会对作品产生限制,那一定

不是理性和逻辑,而是作者的想象力和语言表达能

力。但在这方面 《吉尔伽美什史诗》较之任何其他

作品都不逊色,堪称把想象发挥到极致的典范,正

因如此,这部作品在上古时代就广为流传,流传范

围之广,流传时间之长,在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

绝无仅有。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用超常思维来想象

缺失的部分,不必把自己限制在合理性和逻辑性之

中,因为作品本身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第二,完全忽视了考古现实,把考古现实当作

了古代真实。考古现实是截至目前发现的书写古巴

比伦版史诗的泥版 (残片)极少,这些泥版 (残片)

绝非古巴比伦版的全部,而是冰山一角,这些有限

的泥版遗存不足以让今之学者了解古巴比伦版史诗

的原貌。目前发现的中巴比伦时期的史诗残片更是

寥寥无几。把目前发现的古巴比伦时期和中巴比伦

时期的泥版 (残片)按照标准版的叙事顺序串联起

来,② 情况大致如表1的 “《吉尔伽美什史诗》早期

版本与标准版对照表”所示。

表1显示,古巴比伦版与标准版的内容大致相

当,③ 缺环主要是目前的泥版发现情况所致,而不

是原典就没有这些内容。宾大泥版的文末题署 “(这

是)超越万王的第二块泥版”④ 明确显示,古巴比

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是一个由多块泥版组成的

完整系 列。古 巴 比 伦 版 史 诗 系 列 中 的 第 二 块 泥 版

(宾大泥版)与标准版的第二块泥版内容基本一致,

古巴比伦版史诗系列中的第三块泥版 (耶大泥版)

与标准版的第三块泥版内容也基本一致,这足以让

我们相信这种对应还在继续,直至第十一块泥版。

那么,哪些内容或环节属于古巴比伦版中没有

而纯属标准版追加的? 早在20世纪70年代提盖就

试图回答这个问题,他认为标准版追加了三个主要

情节:一是引言,二是洪水故事,三是第十二块泥

版。⑤ 乔治完全接受了这种观点,⑥ 这 非 常 令 人 费

解,因为这种观点明显存在问题。引子是后加的,

这个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古巴比伦版史诗系列

叫 “超越万王”,而 “超越万王”是标准版史诗第一

块泥版的第29行,这意味着1-28行是后加的。第

十二块泥版是否属于后加环节? 目前既没有直接证

据,也没有间接证据,所以,任何判断都是主观臆

测,没有讨论的必要。洪水故事是属于古巴比伦版

中固有还是标准版中新增? 这个问题值得探讨。

115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双月刊 2022年第1期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3.

前提是中巴比伦时期的史诗泥版 (如哈图沙发现的属于公元前1400年前后的 MBBo2)都是根据古巴比伦版传抄的。

乔治等认为古巴比伦版中没有洪水故事的西方学者也都承认这一点,如:“Itappearsthattheepicwasinthisperiodalready

substantiallythesameinplotasitwasinthebetter-preservedStandardBabylonianversioncurrentinthefirstmillennium”,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3.

dub2.kam.mašūturelišarrī,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

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180.

J.H.Tigay,TheEvolutionoftheGilgameshEpic(Wauconda:UniversityofPennsylvaniaPress,1982/2002)103,138,

139.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32.

表1 《吉尔伽美什史诗》早期版本与标准版对照表

古巴比伦版/早于标准版的中巴比伦版 标准版

I.【……】母神造恩启都 【……】① I.引子、吉尔伽美什的外貌、性格、玩球、妇女抱怨、神

造恩启都、野人状态、猎人、妓女、做爱、妓女转述吉尔

伽美什的两个梦、一梦陨石、二梦斧子、吉尔伽美什之母

解梦。

II.吉尔伽美什一梦陨石、二梦斧子,此时的妓女和恩启都

正在做爱、妓女带恩启都到乌鲁克、众人围观、婚礼、初

夜权、二英雄格斗。②

II.妓女带恩启都到乌鲁克、众人围观、二英雄格斗 【……】

商议挑战洪巴巴、吉尔伽美什召集壮丁和长老宣告挑战洪

巴巴的计划、恩启都请求长老阻止吉尔伽美什的计划。

III.格斗结束、二英雄交谈、商议挑战胡瓦瓦、恩启都描述

胡瓦瓦、吉尔伽美什论英雄主义、召集长老和壮丁、长老

劝阻、嘱咐、壮丁欢呼、二英雄上路、众人尾随相送。③

III.长老的嘱咐、吉尔伽美什辞别母亲、母担忧、求沙玛什

相助、收养恩启都、二英雄上路、吉尔伽美什与送行的壮

丁和长老们交谈。

IV.吉尔伽美什连做三梦、恩启都解梦、④ 第四梦,恩启都

解梦、⑤ 第五梦,恩启都解梦。⑥

IV.去往雪松林的路上、连求五梦、恩启都解梦、二英雄一

边赶路一边交谈、相互鼓励、到达雪松林。

V.到达雪松林 【……】胡瓦瓦求饶、⑦ 【……】与胡瓦瓦交

战、吉尔伽美什杀胡瓦瓦、选树伐树、⑧ 做门、把门运到尼

普尔。⑨

V.赞美雪松林、洪巴巴出场、二英雄惧怕、洪巴巴责怪吉

尔伽美什、沙玛什刮十三种风、洪巴巴被俘求饶、恩启都

劝吉尔伽美什杀洪巴巴、吉尔伽美什杀洪巴巴、伐木做门、

欲返回乌鲁克。

VI.伊什妲求爱遭到拒绝、向父神索要天牛、得到天牛、???

伊什妲求婚遭到拒绝和侮辱、向父神索要天牛,天牛践踏

乌鲁克、河流干涸 【……】???

VI.伊什妲求爱、遭到拒绝和侮辱、伊什妲向父神索要天

牛、天牛践踏乌鲁克、二英雄共战天牛、杀天牛、回乌鲁

克、游街庆祝、恩启都做梦。

116

拱玉书?论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洪水故事的来源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

???

中巴 比 伦 (MB Nippur1 ),A.R.George,The Babylonian Gilgamesh 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 and

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90.

宾大泥版 (OBP),音译,英文翻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

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172-181.

耶大泥版 (OBY),音译,英文翻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

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194-207.

肖恩泥版 (OBSchøyen2),音译,英文翻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32-239.

尼普 尔 (OB Nippur),音 译,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 Gilgamesh 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42-245.

哈玛尔 (OB Harmal1 ),音 译,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48-251.

哈玛尔 (OB Harmal2 ),音 译,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54-257.

伊什卡里 (OBIshchali),音译,英文翻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60-265.

巴格达博物馆 (OBIM),音 译,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68-271.

中巴比 伦 (MB Bo2 ), 音 译, 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 Gilgamesh 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318-323.

中巴比伦 (MBEmar2),音 译,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332-337.

续表1 《吉尔伽美什史诗》早期版本与标准版对照表

古巴比伦版/早于标准版的中巴比伦版 标准版

VII.恩启都病倒、诅咒猎人和妓女、沙玛什喊话、恩启都

为猎人和妓女祈福、梦入冥界、冥界见闻;① 恩启都弥留之

际梦 见 洪 巴 巴、 恩 启 都 病 卧 床 榻、 呼 唤 吉 尔 伽 美 什

【……】②

VII.恩启都病倒、对门发怨、吉尔伽美什安慰恩启都、恩

启都诅咒猎人和妓女、沙玛什喊话、恩启都为猎人和妓女

祈福、梦入冥界、冥界见闻、恩启都为不能战死沙场感到

遗憾。

VIII.

(尚未发现相应内容)

VIII.恩启都葬礼、全国哀悼、追述恩启都生平、吉尔伽美

什宣布厚葬恩启都、放弃王权去寻求永生的秘密、为恩启

都塑像、祭神、下葬仪式 【……】

IX.吉尔伽美什游荡荒野、杀狮、挖井、沙玛什喊话。③ IX.吉尔伽美什游荡荒野 、杀狮、【挖井】【沙玛什喊话】双

峰山遇蝎人、陈述游荡的原因和目的、十二时辰穿越原始

森林、天涯奇观。

X.见到希杜丽、陈述游荡的原因和目的、希杜丽论及时行

乐、吉尔伽美什求指路、欲见乌塔纳伊什提姆、战苏尔苏

纳布、打碎魔法石、苏尔苏纳布告诉吉尔伽美什如何渡海:

造船、做300支船桨 【……】④

X.见到希杜丽、对 话、陈 述 游 荡 的 原 因 和 目 的、求 指 路、

战乌尔沙纳比、打碎魔法石,对话、陈述游荡的原因和目

的、伐木造船、做300支船桨、渡海、乌塔纳皮什提在对

岸观望、与 乌 塔 纳 皮 什 提 对 话,陈 述 游 荡 的 原 因 和 目 的、

乌塔纳皮什提论王道、论生死。

XI.

(尚未发现相应内容)

XI.吉尔伽美什求永生秘密、乌塔纳皮什提讲洪水故事、吉

尔伽美什连睡七天、乌塔纳皮什提妻烤七炉面包、吉尔伽

美什沐浴更衣、踏上归途、入海取长生草、蛇吃仙草、吉

尔伽美什空手而归、登上城墙。

XII.

(尚未发现相应内容)

XII.木球和球棍掉入冥界、恩启都欲下冥界取之、吉尔伽

美什告之注意事项、恩启都下冥界、无视冥界规则、被冥

界神抓住、吉尔伽美什求神解救、恩基出手帮助、恩启都

亡灵出来与吉尔伽美什对话、描述不同死者在冥界的生活

状况。

古巴比伦时期的一块泥版把目前发现的古巴比

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的情节推进到了吉尔伽美

什见到船夫苏尔苏纳布 (标准版中的乌尔沙纳比),

二人一见面就是一番格斗,格斗之后苏尔苏纳布对

吉尔伽美什说 (大意):魔法石已经被你打碎,如今

要想渡海去见乌塔纳伊什提姆 (标准版中的乌塔纳

皮什提),只有造船,并造300支船桨才有可能。这

块泥版在此处断掉,大约缺失15行,可以肯定,缺

失部分描述了吉尔伽美什按苏尔苏纳布之言行动,

做了船和船桨,接下来是二人渡海。

这块泥版的内容与标准版第十块泥版的内容基

本相当。标准版接下来就是乌塔纳皮什提在对岸观

望二人渡海,看到没有了魔法石,还多了一个陌生

人,十分惊诧,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二人见面后

开始对话,乌塔纳皮什提了解到吉尔伽美什的来意

后便开始用论王道和阐述人生本质的方式来劝退吉

117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双月刊 2022年第1期

①

②

③

④

中巴比伦 (MB UR), 音 译, 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 Gilgamesh 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96-301.

中巴比伦 (MB Megiddo),音译,英文翻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342-345.

西帕尔 (OBVA+BM),音 译,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77-279.

西帕尔 (OBVA+BM),音 译,英 文 翻 译,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

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79-281.

尔伽美什。这种方式显然没有奏效,于是,在接下

来的第十一块泥版中,乌塔纳皮什提讲述了洪水故

事,目的是用这个唯一且不可复制的事件来劝退吉

尔伽美什,果然奏效。很显然,洪水故事是吉尔伽

美什史诗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也是最精彩的部分,

这个故事本身自带的吸引力、震撼力以及想象力,

它具有的文学性、娱乐性以及审美性无与伦比。任

何一个讲故事的人,更确切地说,任何一个讲吉尔

伽美什传奇故事的人,不论是以口头形式,还是以

文本形式,都不会放过洪水故事。在已知的古巴比

伦版 (OB VA+BM) 中,吉 尔 伽 美 什 历 尽 艰 辛,

排除万难,自做木舟,渡过 “死水”,见到了远古先

王乌塔纳皮什提。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必然是二者对

话,对话内容不一定与标准版相应内容完全相同,

但洪水故事是一定要讲的,这是后来的标准版的做

法,也是史诗本身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发展脉络。

结论:古巴比伦版中必有洪水故事,情节和细节大

致与标准版中的洪水故事相当。

在 《吉尔伽美什史诗》研究领域,乔治教授是

公认的权 威。他 也 承 认,西 帕 尔 出 土 的 泥 版 (OB

VA+BM)是古巴比伦时期流传的史诗系列抄本之

一中的一块泥版,故事到此尚未结束,接下来的内

容书写在下一块泥版上,这块泥版有待发现。在那

里,吉尔 伽 美 什 见 到 “洪 水 英 雄”。① 令 人 费 解 的

是,既然在接下来的、尚未发现的泥版中吉尔伽美

什见到了 “洪水英雄”,为什么 “洪水英雄”一定不

谈洪水,或一定用一句话来描述洪水呢?② 不谈洪

水,这一整块泥版又要讲什么呢? 乔治避而不谈,

因为只要顺水推舟地合理推测下去,必然会是这块

泥版的内容就是讲洪水故事,而乔治是否定古巴比

伦版中有洪水故事的人。这块泥版已经把故事讲到

了如此阶段,船也造了,海也渡了,洪水英雄也见

了,再否认洪水故事是没有道理的。

标准版中的洪水故事可谓详细而宏大,即便如

此,洪水故事也不足以占用一块泥版的空间。标准

版的第十一块不但包括整个洪水故事,还包括洪水

过后继续发展的一系列故事环节:吉尔伽美什连睡

七天,乌塔纳皮什提妻烤七炉面包,吉尔伽美什醒

来后与乌塔纳皮什提对话,沐浴更衣,踏上归途,

然后又折返回来,接受乌塔纳皮什提的礼物,入海

取长生草,再次踏上归途,在归途中沐浴,蛇吃仙

草,吉尔伽美什空手回到乌鲁克,带乌尔沙纳比登

上城墙。我们完全有理由推测,标准版中的这些情

节古巴比伦版也应该有。

(四)其他版本洪水

除上述洪水故事版本外,还有其他版本的洪水

故事,方舟泥版代表的洪水故事和肖恩收藏中的洪

水故事就是其中两例。

1.方舟泥版 (TheArkTablet)

方舟泥版是英国私人收藏家西蒙兹 (Mr.LeonardSimmonds)收藏的一块泥版,来源地不详,6

厘米宽,11.5厘米长,正反面都写满了文字,用阿

卡德语书写,共 60 行。1985 年英国亚述学家芬克

尔开始接触和研究这块泥版,最终由他解读并首次

发表,芬克尔称之为 “方舟泥版”。③ 芬克尔认为这

块泥版的成文年代在公元前1900-前1700年间,④

而莱比锡大学教授施特雷克认为芬克尔高估了这块

118

拱玉书?论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洪水故事的来源

①

②

③

④

" TheencounterwiththeFloodheroisthusreservedforthefollowingtabletoftheseries,whichstillawaitsdiscovery." [A.

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Press,2003)275.]

" …thepointofthestoryoftheFloodcouldeasilybemadewithouttellingthetaleitself" [A.R.George,TheBabylonian

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23.]

波利希斯托转述贝洛索斯的洪水时,只用了一句话来描述洪水的全过程:" Whenthefloodhadoccurredandassoonasit

hadsubsided,Xisuthros…" [W.G.Lambert/A.R.Millard/M.Civil,Atra-hasīs, TheBabylonianStoryoftheFlood

(Oxford:ClarendonPress,1969)135.]波利希斯托显然简化了贝洛索斯的洪水故事。贝洛索斯的原版洪水故事一定有洪

水发生过程的详细描述。

I.Finkel,TheArkBeforeNoah, DecodingtheStoryoftheHodderandStoughtonLtd ,London,2014;泥版照片,第

107、109、188、309页;音 译 和 英 文 翻 译,第 376-384 页;摹 本 见 Nathan Wasserman,TheFlood: TheAkkadian

Sources.ANewEdition,Commentary,andaLiteraryDiscussion,Peeters,Leuven/Paris/Bristol,CT,2020,第63

-65页;音译和英文翻译,第66-70页。

I.Finkel,TheArkBeforeNoah, DecodingtheStoryoftheFlood.NanA.Talese,Doubleday,NewYork/London/Toronto/Sydney/Auckland,2014,105.

泥版的年代,成文年代应在古巴比伦时期末和中巴

比伦时期初,① 也就是说这篇文献的成文年代应在

公元前1600年前后。

泥版 上 书 写 的 内 容 与 洪 水 有 关,第 一 句 就 是

“砖建墙壁,砖建墙壁,芦苇藩篱,芦苇藩篱!”熟

悉楔文文献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神已经

决定发洪水灭人类,智慧埃阿为挽救人类正向一位

虔诚的 “国王”(身份有争议)泄露天机,并让他造

船逃生,同时挽救其他生命。得到神佑的人叫阿特

拉哈西斯,所以,学者们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块泥

版是 《阿特拉哈西斯》的一部分。②

这块泥版从 “砖建墙壁”到最后一句 “请把门

框密封”,共60行,内容包括神 (大概是智慧神埃

阿)让阿 特 拉 哈 西 斯 造 船,告 诉 他 造 什 么 样 的 船

(包括外形、内制、大小、材料等),让他带家族成

员和成 对 的 动 物③ 一 起 逃 生,最 后 一 句 事 关 封 舱。

毫无疑问,这块泥版是某文学系列中的一部分,是

《阿特拉哈西斯》的一部分只是可能性之一,即便如

此,也不是目前广为人知的 “伊皮克阿雅”传抄的

版本,④ 而是一个未知抄本的一部分。也许这块泥

版属于一个目前未知、其中也穿插了洪水故事的作

品。对我而言,这块泥版的价值在于它提供了一个

不同的洪水版本;对芬克尔而言,这块泥版的价值

在于其中的第7行es·ertikippatim “(做一个)圆底

(船)”可以证明阿特拉哈西斯的逃生船不是方的,

而是圆的。

这块泥版的最后两句话 (第59-60行)值得特

别关注:inūmaan?kuērubuma/pih̆

ipītb?biša “我

上 (船)后,请把门框封上 (=请封舱!)!”在 《阿

特拉哈西斯》中,与这两句相应的是第三块泥版的

第52行:ištumaīdilub?bšu “我封舱后, (阿达德

开始在云里隆隆作响)。”⑤ 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

诗》这样写道:

ērubanalibbi

gišleppimmaapteheb?bi

anapeh̆

îša

gišleppi

mPuzurdEnlil

lúmalhi

ēkallaattadinadibūšêšu

(天气看上去令人惊恐)

我急忙登船入舱,随即便把舱门封。

封舱门的人叫普祖尔恩利尔,他的职业是船夫,

我把宫殿送给了他,包括里面的所有财物。⑥

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动词 “封 (门)”,

方舟泥版用的是peh̆

û (“关、封”),标准版 《吉尔

伽美什史诗》用的也是这个动词,而 《阿特拉哈西

斯》用的是 edēlu (“关、锁、上闩”);二是封舱

人,方舟泥版的封舱人是个没有提到名字的人,标

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的封舱人是普祖尔恩利尔,

而 《阿特拉哈西斯》中的封舱人是船主人自己。比

较可知,方舟泥版和标准版史诗更接近,如果认定

标准版中的洪水故事源自古巴比伦版 (前面已经表

示过这样观点,后面还会继续阐述),那就意味着方

舟泥版与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洪水

故事更接近,二者之间存在相互借鉴关系是完全可

能的。

2.肖恩泥版 (TheSchøyenTablet)

肖恩泥版指挪威的 “肖恩收藏” (TheSchøyen

collection)中的一块 泥 版,编 号 是 MS3020。⑦ 这

块泥版是继苏美尔洪水泥版之后发现的第二块用苏

119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双月刊 2022年第1期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M.P.Streck,ReviewofI.Finkel,TheArkBeforeNoah, DecodingtheStoryoftheFlood.HodderandStoughtonLtd,

London,2014.ZeitschriftfürAssyriologie107(2017),141.

I.Finkel,TheArkBeforeNoah, DecodingtheStoryoftheFlood.HodderandStoughtonLtd,London,2014,98;NathanWasserman,TheFlood: TheAkkadianSources.A New Edition, Commentary, andaLiterary Discussion,

Peeters,Leuven/Paris/Bristol,CT,2020,61.

参考 《圣经·创世纪》(6,19):“凡有血肉的动物,每样两个,一公一母,你要带进方舟。”

即兰伯特和 米 勒 德 翻 译 和 研 究 的 版 本,见 W.G.Lambert/ A.R.Millard/ M.Civil,Atra-Hasīs, TheBabylonian

StoryoftheFlood (Oxford:ClarendonPress,1969).

W.G.Lambert/A.R.Millard/ M.Civil,Atra-Hasīs, TheBabylonianStoryoftheFlood (AttheClarendonPress,

Oxford,1969)92,第52行。

音译见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 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 Texts (New

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708,第 94-96 行;汉译见拱玉书: 《吉尔伽美什史诗》,北京:商务印书 馆,

2021,第235页,第94-96行。

B.Alster,WisdomofAncientSumer(Bethesda,Maryland:CDLPress,2005)32,注释9 (泥版编号2026,疑有误)。

美尔语书写的洪水故事残片。有学者称这块泥版属

于新苏美尔时期,① 如果如此,这块泥版就是迄今

已知最早的洪水泥版。芬克尔也谈到这块泥版,说

这个洪水故事的主人公是吉乌苏德拉 (Ziusudra),

在这篇文献中被称为苏德拉 (Sudra),他既是国王,

又是恩基神的祭司 (gudu-priest)。② 关于这块泥

版,目前尚无更多信息。

3.口传洪水故事

说肖恩泥版中的苏美尔语洪水故事是目前已知

最早的洪水故事文本,并不意味着洪水故事一定产

生于苏美尔人,更不意味着洪水故事产生于这个文

本形成的时代———乌尔第三王朝。有一些间接证据

表明,洪水故事很早就在民间以口头形式流传,有

学者认为以灭世洪水划分人类历史 (即 “洪水前”

和 “洪水后”)的思想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400

年前后。③

苏美尔文学作品 《吉尔伽美什之死》为口传洪

水故事的存在提供了有益启示。在这部作品中涉及

洪水的表述不止一处,有一处这样写道:“摧毁所有

人类居址和所有国家的洪水”,④ 这显然不是指一般

的季节性洪水泛滥,而是指一次性的灭世洪水。在

追述 吉 尔 伽 美 什 的 成 就 时,该 文 献 这 样 写 道:你

(指吉尔伽美什)建立了许多神庙, “到达了吉乌苏

德拉的住地”,⑤ 可见,至少在乌尔第三王朝时期⑥

吉尔伽美什曾至天涯海角、见到了吉乌苏德拉的传

奇故事已在民间流传。在此,吉尔伽美什见到了吉

乌苏德拉只是作者列举的吉尔伽美什取得的诸多伟

大成就之一。至于吉尔伽美什在吉乌苏德拉那里是

否听到了洪水故事或听到了什么样的洪水故事,这

不是这篇祭文所关心的问题,自然不会提及。然而,

关于洪水的信息却很快以另外的形式流露出来。吉

尔伽美什奄奄一息之际,是生是死,由众神来决定。

这时,大神们的意见似乎出现了分歧,相互争执起

来,在这个背景下,恩基对恩利尔说:

“在那日,在那遥远之日,在那夜,在那遥远之

夜,在那年,在那遥远之年,在众神会议决定发洪

水、灭人类后,我是我们中间唯一主张保留生命之

人,所以,他 (指吉乌苏德拉)还活着。吉乌苏德

拉,虽然是人却保全了生命。当时,你让我凭天地

发誓……人类从此不再永生。”⑦

《吉尔伽美什之死》的作者在此通过恩基之口高

度概括了我们通过苏美尔洪水故事、 《阿特拉哈西

斯》以及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了解的洪水故

事,寥寥数语中包含很多信息:1. 发洪水旨在灭人

类;2. 此事发生在很久以前;3. 发洪水是众神会议

的决定;4. 恩基泄密;5. 吉乌苏德拉 (等人)得

救;6. 此后,神剥夺了人类的永生。这最后一点恰

好道出了发洪水的原因,即洪水前的人类是永生的,

有生无死的结果是人口越来越多,以致世间喧嚣嘈

杂,搅得神心不宁,于是神决定消灭人类。由此可

见,早在洪水文本产生前,与后来文本描述的洪水

故事大致相当的洪水故事已在民间口口相传。

三、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

洪水故事的来源

现在可以谈谈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

洪水故事的来源问题了。前面已经谈到,几乎所有

学者都认为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没有

120

拱玉书?论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洪水故事的来源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Y.S.Chen,ThePrimevalFloodCatastrophe, OriginsandEarlyDevelopmentinMesopotamianTraditions(OxfordUniversityPress,2013)vii.

I.Finkel,TheArkBeforeNoah, DecodingtheStoryoftheFlood (HodderandStoughtonLtd,London,2014)91.

B.Alster,WisdomofAncientSumer(Bethesda,Maryland:CDLPress,2005)32.

N.Veldhuis," TheSolutionoftheDream:A NewInterpretationofBilgames'Death",JournalofCuneiform Studies53

(2001):141;ETCSL1.8.1.3:TheDeathofGilgameš, Aversionfrom Nibru,SegmentD,第10行。

zi-ud-su-ta! -aški-tuš-bi-asaĝim-ma-ni-ti"youreachedZiusudrainhisdwellingplace",ETCSL1.8.1.

3: TheDeathofGilgameš, Aversionfrom Me-Turan,SegmentF,第15行;N.Veldhuis," TheSolutionoftheDream:

A NewInterpretationofBilgames'Death",JournalofCuneiformStudies53(2001):141.

目前发现的关于吉尔伽美什的一系列苏美尔语文学作品 (包括 《吉尔伽美什之死》)都是古巴比伦时期的抄本,原创年代

应该是乌尔第三王朝,或伊辛-拉尔萨时期。

ETCSL1.8.1.3:TheDeathof Gilgameš, A versionfrom Me-Turan,SegmentF,26-35;A.R.George,The

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

2003)96-97.

洪水,而标准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洪水来自

《阿特拉哈西斯》,有学者还用 “节选”(excerpt)来

描述标准版中的洪水与 《阿特拉哈西斯》的关系,①

有学者用 “直接的” (straightforward)和有时 “一

字不差”(verbatim)来描述二者之间的关系。②

事实可能不如此。洪水故事的传承关系远比我

们想象的复杂,大致情况可用下面的图1 “洪水故

事传承关系图”表述。

图1 洪水故事传承关系图

最早的洪水故事以口传形式在民间广泛流传,

起源于何时,不可考。到了公元前2100-前2000年

的乌尔第三王朝时期,洪水故事的一些元素开始渗

透到个别苏美尔文学作品中,如前面讲到的 《吉尔

伽美什之死》。在稍后的伊辛时期 (约公元前 2000

-前1850年),苏美尔王表的编纂者在前朝编纂的

王表基础上增加了洪水前的五城八王史,用 “洪水

肆虐后”把历史划分为洪水前和洪水后两个部分。③

到了古巴比伦时期,随着政治大一统的完成,精神

层面的追求空前高涨,文学创作空前活跃。现在已

知的文学作品几乎都是这个时期创作的,或抄写的,

就文学创作和文化传承而言,这个时期颇具 “文艺

复兴”的色彩。主宰两河流域文明,甚至可以说主

宰当时的古代东方世界 (不包括中国和印度)千余

年的苏美尔人突然退出了历史舞台,苏美尔语作为

口头交际语言也被阿卡德语取代,在这样的社会背

景下,继承、保存甚至拯救苏美尔文化遗产的意识

变得异常强烈,编写苏美尔语—阿卡德语辞书、抄

写苏美尔语文学作品、把优秀的口传文学书写下来

等文化活动蔚然成风。在这种情况下,洪水故事得

到了特别关注,几乎同时出现了多种不同版本,目

前已知的有:1. 苏美尔洪水故事;2. 《阿特拉哈希

斯》中的洪水故事;3. 方舟泥版代表的洪水故事;

4. 肖恩泥版代表的洪水故事;5. 古巴比伦版 《吉尔

伽美什史诗》中的洪水故事。文人们似乎争先恐后

地把洪水故事融入不同的作品中,同时根据需要对

洪水故事原型进行改编和取舍。

洪水故事在不同作品中展现出的差别在一定程

度上也反映了洪水故事的口传性质。然而,不难看

出,不论是个体作者在接受洪水故事时人为制造的

差异,还是洪水故事在口传阶段必然形成的差异,

都没有改变洪水故事的核心内容,共性把这些看似

不同的洪水故事联系在一起,结果是彼洪水就是此

洪水,都是一个传统,包括后来的标准版 《吉尔伽

美什史诗》中的洪水以及人们最熟悉的希伯来 《圣

经》中的洪水。

前面谈到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时,

本文作者根据古巴比伦版自身的情节发展逻辑做出

古巴比伦版史诗中一定有洪水故事的推测。在此可

以把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产生的社会背

景也考虑在内:在这种文人争先恐后把洪水故事纳

(下转第155页)

121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双月刊 2022年第1期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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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Chen2013,3。Y.S.Chen,The Primeval Flood Catastrophe, Originsand Early Developmentin Mesopotamian

Traditions(OxfordUniversityPress,2013)3.

A.R.George,TheBabylonianGilgameshEpic:Introduction, CriticalEditionandCuneiformTexts(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3)188.

《苏美尔王表》始编于乌尔第三王朝的舒尔吉统治时期,这个时期的王表从基什王朝开始,洪水前的五城八王是伊辛时期

增加的,详见 P.Steinkeller,“AnUrIIIManuscriptoftheSumerianKingList”,eds.W.Sallaberger/K.Volk/A.Zgoll,

Literatur, PolitikundRechtin Mesopotamien.FestschriftfürClausWilcke (HarrassowitzVerlag· Wiesbaden,2003)

267-286;G.Marchesi,“TheSumerianKingListandtheEarlyHistoryofMesopotamia”,QuadernideVicinoOrienteV

(2010):231-248;关于 《苏美尔王表》的经典研究仍然是 Th.Jacobsen,TheSumerianKingList(Chicago:TheUniversityofChicagoPress,1939).

空间成为地方的意义就是成为人生存与发展的

基点。具有社会文化空间意义的地方 “既是一种由

多种不同范畴的社会进程与人为干预塑造而成的产

物,同时也是一种力量,能够反过来对人在世界上

的行动可能性以及方式发挥影响、引导及划界的作

用力”。① 少数民族广场舞既给城市带来了活力,同

时也展现了地方性的民族文化;城市中的左脚舞既

有他们对过往家乡生活的回忆,也有对未来城市生

活的期许;左脚舞在乡村中的现代实践既保护了与

传统关联的文化意义,也意味着现在的乡村生活本

身也包含了对城市生活意义的理解。也如鲍曼所言:

“外来者的涌入必将引起文化交融;文化灵感的融合

是丰富文化的源泉与创造力的引擎。”② 农民工钟摆

式的城乡流动使得他们能够在城市和乡村两地进行

文化生产,其积极意义就在于城乡共享传统文化并

不断产生新的文化样态,使无论是城市空间还是乡

村空间都具有了两种地方交叠的更为丰富的文化意

义。在此过程中,不同民族间的交往、交流与交融

也自然而然地发生。基于此,城市和乡村都有可能

成为以安好为重要内涵的 “好在的地方”。

[责任编辑 韦光化]

(上接第121页)

入自己创作或改编的作品中的文化氛围中,古巴比

伦版史诗作者自然不会放弃这个为作品增彩的机会,

更不会把故事讲到了吉尔伽美什见到了乌塔纳皮什

提而不讲洪水故事。如果如此,那么古巴比伦版史

诗作者便是最蹩脚的作者,但事实不会如此。

不论从古巴比伦版史诗的自身结构和情节发展

逻辑以及作品产生的社会背景和文化氛围哪方面考

察,都可以得出古巴比伦版史诗中一定有洪水故事

的结论。既然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中必

然有洪水故事,标准版史诗的作者,不论此人是辛

雷克乌尼尼还是其他人,还有必要到 《阿特拉哈西

斯》中去借用洪水故事吗?!

把目前已知的、确确实实可以得到文本证明的

古巴比伦版与标准版对比一下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

论:从整体布局到具体内容,古巴比伦版与标准版

高度一致。古巴比伦版目前缺失的环节是考古现实

造成的,③ 而非原貌如此。没有理由认为古巴比伦

版 《吉尔 伽 美 什 史 诗》 中 没 有 洪 水 故 事。洪 水 是

《吉尔伽美什史诗》 (包括古巴比伦版和标准版)中

的最大亮点,没有了洪水这个宏大的、故事中的故

事,《吉尔伽美什史诗》便会黯然失色, 《吉尔伽美

什史诗》就不会广 泛 流 传,为 古 今 读 者 喜 闻 乐 见。

《吉尔伽美什史诗》也许就是因洪水和为洪水而作

的。

古巴比伦版与标准版在时间上前后相差几百年,

在内容上二者不尽相同也是必然的。但除了可以肯

定标准版在古巴比伦版的基础上增加了引子 (第1-

28行)、在一些地方增加一些细节、对某些内容做了

一些调整以及语言更具有时代特点外,再无大别可

言,两个版本高度一致。

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价值被低估

了。这个至今仍然以支离破碎的面貌面对读者的古

巴比伦版史诗其实是一部以吉尔伽美什为歌颂对象

的、非常完整的、情节连贯的、故事生动的、想象

丰富的、寓意深刻的、语言优美的宏大诗篇。这部

作品的作者堪称人类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文学家,

他笔下的古巴比伦版 《吉尔伽美什史诗》才是人类

历史上第一部伟大的英雄史诗,后来的标准版只是

古巴比伦版的升级版,新版较原版继承有余,创新

有限,继承部分一定包括洪水故事,而创新部分一

定不包括洪水故事。 [责任编辑 黄世杰]

155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双月刊 2022年第1期

①

②

③

P.E.Wegner,Spatial Criticism: Criticism Geography,Space,Place and Textuality ,in Julian Wolfreys,ed.,

IntroducttingCriticismatthe21stCentury (Edinburgh:EdinburghUniversityPress,2002)180.

[英]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现代性》,欧阳景根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13页。

巴比伦遗址的古巴比伦地层在地下水位之下,一直无法发掘。即使不考虑这个因素也可以肯定,目前发现的书写有古巴比

伦版史诗的泥版只是当时存在的各种抄本的很小很小一部分。某些西方学者所秉持的因为古代没有、所以今人没有发现的

思维在此显然造成了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