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范式,要么在强调国家与社会互动的意义上将其与纵向治理结构一体视之,将国家、
组织和街头官僚作为一个整体代入社会互动之中;要么未能跳出政策执行的论域,依循西
方的研究结论把街头官僚界定为玩弄权术使得政策扭曲[9]128-129的消极存在。这种一维
解释进路遮蔽了执行难题在国家治理体系内部的结构根源,使得所有的矛盾点都指向了
身处国家治理终端的街头官僚,在实现理论简捷有力的同时也存在过分化约的偏颇。现
实中,街头官僚确实可能是服从国家意志的被动执行者,也可能是摆脱国家意志的自主行
动者;同时,街头官僚在国家与社会互动中既可能是国家代理人又可能是公民代理人。街
头官僚行动的复杂性使得执行问题很难采取一种一维解决方案,自上而下提升执行力的
愿望必须以处理这种复杂性为前提。本文将街头官僚还原到纵向治理结构之中作为问题
分析起点,探求国家治理的执行问题究竟如何表现在街头官僚行动之中,其根源究竟何
在,并在回答上述问题的基础上探究一种可能的解决思路。
一、基层行政的执行问题再聚焦:将街头官僚行动还原到纵向治理结构之中
执行既是公共行政实践的难题又是公共行政研究的经典理论问题,无论中外,对“执
行难”的关注是普遍的,这种关注既面向实践需求,又催生出新的理论形态。杰弗里·普
雷斯曼(JeffreyPressman)和亚伦·威尔达夫斯基(Aaron Wildavsky)通过1973年出版
的《执行》(Implementation)一书描绘了“华盛顿的伟大期望如何在奥克兰破灭”,指出了
政策并不能自动执行且动态的执行过程本身应该被解释为影响政策结果的重要因素,藉
此直接引领了第一代执行研究———以自上而下的视角审视执行。在这样的理论视野中,
政策制定者是唯一重要的角色,执行失败的根源就在于政策内容的问题和政策没有得到
准确执行[10]78。这种机械的视角在第二代执行研究中被自下而上的方式所颠覆,其中街
头官僚理论具有开创性意义,它在事实上指出通过等级制度对街头官僚进行控制的努力
只能使他们沿袭旧规并无视顾客的需要[11]75,因而执行者的需要和价值必须得到考虑。
街头官僚的经典定义是与民众直接互动的拥有实质自由裁量权的公共服务工作
者[12]3。不难看出,街头官僚的经典定义主要强调了国家与社会的互动维度,此乃一种横
向结构;同时它超越了国家治理体系内部的机构性质、职责范围和身份编制界限[13],用以
一般性地指称行动中的国家代理人[14]329-358。这个定义在清晰指出街头官僚身份和功能
的同时,却虚化了街头官僚机构所处的科层体制和整个纵向治理体系。也就是说,街头官
僚的经典定义将基层和一线的特性视为不言自明的,然而,“街头”作为工作界面的空间隐
喻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整体表征了街头官僚在金字塔形结构中和国家与社会互动过程
中的位置[15]。一线是基层的子集,是作为互动界面的组织界限,国家与社会的边界在日
常生活中也寄居于其上。但也正是由于处在国家与社会边界之上,纵向治理结构的层级
对街头官僚而言则背负数座大山,这在赋予街头官僚压力的同时也创造了将压力传导到
社会治理领域的可能。把街头官僚自由裁量权的行使与组织、国家和社会分别联系起来,
就意味着将基层行政互动放置到更为复杂的情境之中,也投射到更为广阔的背景之上。
休普(PeterHupe)和希尔(MikeHill)基于行动层级和行动范围差异提出了一个多
元治理框架,他们将行动层级区分为建制性、指令性和操作性三个维度,将行动范围情景
划分为体系、组织和个人三个层面[16]。这个框架清楚地表明治理行动在不同层面的不同
面向,体系、组织和个人表征着不同的观察情景,也在事实上展现出某种层级性要素,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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