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无名》导演程耳:拍电影太贵了,如果不能使它有意义我会惭愧
时隔 6 年多,程耳重返大银幕。
有人说他的电影难懂,如在迷雾中;也有人乐在其中,意犹未尽。
正在贺岁档上映的电影《无名》或许不是一道能征服每个人味蕾的菜,却为观众提供了中国
电影盛宴中稀缺的味道,亦如他 6 年前的《罗曼蒂克消亡史》。
在精雕细琢的光影与画面里,程耳追求的从来不是如何让观众大哭或大笑,而是用严肃、准
确的电影语言讲述大历史中的小人物,表达最朴素的情感。
电影《无名》拍摄现场
上海有一种“温柔的犀利”
上观:《罗曼蒂克消亡史》和《无名》的故事都发生在抗战时期的上海,从语言到服装、道
具都透着浓浓的上海腔调,这是一种巧合吗?你对那个年代的上海有独特的情结吗?
程耳:这大概是源自我个人对于近代史的兴趣。上海是阅读近代史时无法回避的最重要的城
市之一,这座城市的魂魄和生活方式历久弥新。在大量的阅读之后,一些人物和一些事件会
逐渐在心里沉淀下来,无法忘怀,而最终挥之不去的那一部分就是《罗曼蒂克消亡史》和《无
名》的由来。
在这两部电影的具体呈现上,我们和美术师、造型师一起严谨地工作,力求找到准确的表达
方式。我们试着去规避一些过于常见或者陈腐而并不一定准确的元素,再现一个合理且令观
众耳目一新的上海景象。
上观:《无名》中梁朝伟饰演的何先生说自己吃不惯日本菜,让人想起《罗曼蒂克消亡史》
里也有类似的台词:喜欢一个地方,就会喜欢那个地方的菜。在这两部“打打杀杀”的电影里,
食物都是点睛之笔,或温情,或带有隐喻。
程耳:这两部电影中对于食物的态度确实有某种延续性。吃饭很重要,在饭桌上,很多事情
都变得一目了然,不言而喻。
上观:《无名》里出现了两次呛虾,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程耳:我个人喜欢吃呛虾,满足于味觉的同时,偶尔也觉出某种残忍。这种思绪也沉淀下来,
最终在创作《无名》的时候自然地写了出来。电影中关于呛虾最后的呈现是比较理想的,有
着丰富的外延,可以视作类似众生的脆弱或某种力量悬殊下的残暴、某种尚未抵达的恻隐之
心。联系电影的上下文,它大概能对应正在发生的事情。同样的人做出的同样的呛虾前后出
现了两次,这道菜直接参与到电影的结构以及叙事之中,不仅仅只是食物那么简单。
上观:食物会触发灵感也常常带着回忆。你曾在上海电影制片厂工作,上海美食给你留下了
哪些记忆?
程耳:我在上海生活了八九年,那是一段让人怀念的时光。在上影厂工作的时候,我很喜欢
去附近漕溪北路上的一家面馆。那是一家很小很破的面馆,后来搬走了,遍寻无果。不久那
边就盖了新的楼。我很怀念这个馆子,一是因为难得的美味,二是最常跟我一起在那里吃面
的好友已经不在人世了。还有对面的蒲汇塘路上的餐厅,我们也常去,那家的呛虾就做得不
错。
上观:2021 年,《无名》在上海的江阴街取景,吸引了不少人去打卡这条几乎被遗忘的老街。
你最喜欢上海的哪些地方?你怎么理解这座城市的气质?
程耳:《无名》在前期准备过程中,我们在上海看了许多景,最终选了十几处取景,除了江
阴街之外,还有乔家路梓园、中国科学院生科大楼等。我们没有去影视城拍摄,《罗曼蒂克
消亡史》也是如此,电影中的上海部分都是在北京的摄影棚完成的。《无名》主要也是在棚
里拍摄,我们花三个多月搭建了电影中香港的街道,但我希望能多一些上海的外景。当时适
逢江阴街的一部分正在拆迁,它的整体环境和景深非常符合电影的要求。通过美工改装街道
的外立面,再增加一些门店,就成了大家在电影中看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