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3-2-08 | 杂志分类: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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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警务指挥二队写作组提笔之时我努力思考,一年半来,所有我经历过的争执、痛苦、友善、喜悦、虚头八脑的教育和莫名其妙的要求,以及所有我听说过的那些晚自习昏暗的公园小道、凌晨楼道里的窃窃私语、蹭得发亮的魔法海绵,甜到发腻办公室水果香薰,一字不落的写下来,也仅仅是撑不起总结排面的寥寥数语,怎样才能确实做好队刊面子工程,这是个问题。譬如整几句意味不明的开头,比如你是否听说过两阵风不会没有意义的相逢,再比如三号楼门前有两辆车,一辆是牛队长的另一辆也是牛队长的。让文章高高的装起来,再通过一系列总分总的议论结构,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最后格局打开让所有人读得热泪盈眶,可惜我上大学了,和高中生之间已经有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譬如可以排比,我可以说有人手里捧着发烫的手机,有人发烫的手里攥着另一个人发烫的手;有人静静悄悄四处游荡,有人讲话只简单说两句;有人爱吃二楼的肘子三楼的面,有人天天代餐隔离也要带哑铃;有人换对象的次数比有人洗澡的次数都多。再譬如我可以省省力气复制粘贴二队新闻稿,再附上照片,又整齐又官方,使得这篇总结看起来井然有序地反映出警务指挥二队纪律严明,作风精干、团结一致的优秀精神面貌。三种方案... [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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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内容
第2页

一年半

警务指挥二队写作组

提笔之时我努力思考,一年半来,所有我经历过的争执、痛苦、友善、喜悦、

虚头八脑的教育和莫名其妙的要求,以及所有我听说过的那些晚自习昏暗的公园

小道、凌晨楼道里的窃窃私语、蹭得发亮的魔法海绵,甜到发腻办公室水果香薰,

一字不落的写下来,也仅仅是撑不起总结排面的寥寥数语,怎样才能确实做好队

刊面子工程,这是个问题。

譬如整几句意味不明的开头,比如你是否听说过两阵风不会没有意义的相逢,

再比如三号楼门前有两辆车,一辆是牛队长的另一辆也是牛队长的。让文章高高

的装起来,再通过一系列总分总的议论结构,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最后格局打

开让所有人读得热泪盈眶,可惜我上大学了,和高中生之间已经有了一层可悲的

厚障壁了。譬如可以排比,我可以说有人手里捧着发烫的手机,有人发烫的手里

攥着另一个人发烫的手;有人静静悄悄四处游荡,有人讲话只简单说两句;有人

爱吃二楼的肘子三楼的面,有人天天代餐隔离也要带哑铃;有人换对象的次数比

有人洗澡的次数都多。再譬如我可以省省力气复制粘贴二队新闻稿,再附上照片,

又整齐又官方,使得这篇总结看起来井然有序地反映出警务指挥二队纪律严明,

作风精干、团结一致的优秀精神面貌。

三种方案各有千秋,取长补短,准备下笔,偶然瞥见警大公众号的一则消息,

在我摸不到看不到警大的现在,警大下雪了。我一下想到了下雪的警大,想到了

无数人积极打卡的雪中界碑、雪球纷飞绽放的操场、警大细雪压枝头,银装覆梅

花的边边角角,我一下想到了在我们眼中才成长了一年半的警大。

我们可以暂且不说内务、条例、训练、学习,先骗骗自己,我们去说那些夕

阳,那些耳机里流出的音乐,身体里随汗液奔涌的燥热;我们去说,操场、观礼

台、翩跹的曲线,蓝天、微风、滑向家那边模糊的航班轨迹;我们去说那些我们

受训的、参加的、路过的新训,那些我们羡慕的、尝试的、出彩的大学生活,那

些我们之前从未想象的,那些别人未来也无法涉足的,那些现在回想感触良深的

一年半。

一年半的时间,我们理解了很多,我们接受了很多,我们也妥协了很多,一

年半的时间,各种不同的故事遇见在一起,交织成长,并肩充实着各自的故事,

一年半的时间我们各自摸索,摸索着队领导管理的尺度,摸索着人生发展的方向,

摸索着梦想抽枝拔穗的悸动。

其实一年半的故事很多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写作组的寥寥数语,这一年半来,

我们看到了故事,我们写下了故事,我们看到了大家在各种各样的平台熠熠生辉,

这促使着我们渴望看到更多的故事,渴望能写下来更多大家的故事,我们真切的

希望队刊的平台可以让大家的交流不仅仅局限于朋友圈打字的形式,而是寄托于

更传统更有仪式感的纸张,书写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感受,自己所见的甚至自己

所创造的美。此次队刊的不成熟迫使我们不得已割舍一部分佳作,通过第一次队

刊的试验发行,我们希望通过大家的鼓励与支持,下一次拿出更大体量,质量更

高的第二期队刊。人间总有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一年半的故事,我们浅做

整理以作欣赏、留念。

第3页

生如落叶 1-2 余祎翔

母亲——儿时爱情的对象 3-4 乔宝娣

寻人启事 5-8 武睿琛

道德爱 9-42 李景怡

成长侧记 43-46

揭秘河南高考 47-51 乔宝娣

食在广州 52-58 刘畅

印象贵州 59-61 陈高

警察颂 62 孙豪峻

辽北 62 曹格玮

聆听新岁的钟声 63 于斐越

光影之间(摄影作品) 64-68

漫野(绘画作品) 69

目 录

第4页

余祎翔作

才感盛夏,忽而秋深,当

极目黄叶随风飞舞时,我才真

正发觉到秋已深了。还在瞠目

尝试寻找夏天的蛛丝马迹,忽

然泛黄的叶子从苍老的树枝上

掉落下来,随风势腾跃两下,

向着老树招呼招呼手,然后愈

飘愈远。欲静,风不止;欲念,

风带走。我仿佛是一片落叶,

跃迁在空中,回忆着从枝干中

新生时的生机盎然,到现在脱

离而出寻找最后归宿的土地。

我站在满地的落叶之间,

忽然感悟秋已深了。有的落叶

依偎在大树下,有的落叶随风

飘向更远的地方。留在所生长

的大树之下的叶子,也许是知

道它终要归根,起点亦是终点,

第1页

第5页

现在的寂灭

亦是未来的新生;飘向远方的

叶子,也许在努力渲染这个秋

天,秋天能带走的是黄叶,带

不走的是随风舞动的灵魂。

我站在秋天的路口,忽然醒

悟秋已深了。花落在了地上,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捧起来,又

放回在她所生长的土地上。每

个季节都是有落红的,不用等

到来年化作春泥,便可以回归

到滋养她的大地里,所以我知

道,花落不能代表秋天,秋天

需要另寻定义。倘若我用秋天

来比喻人生,或许太过简易,

但我把自己当成秋天的一片叶

子应该是大抵相同的。“花不

会因为你的流离,来年不再盛

开;人却会因为你的错过,转

身成为陌路。”如果我是一片

落叶,我更愿意飘向落花的旁

边,因为只有落花才能惊艳一

个秋天,亦如某个瞬间足够沧

桑一段人生。

站在深秋的路口,我突然

醒悟,原来握紧手中的拥有,

远比遥不可及更真实更贴切得

多。叶子的飘落是一场无法阻

挡的离别,就如同我们的人生,

小时候有父母亲人的关爱、呵

护,健康地成长,当我们羽翼

丰满之时,终究要离开父母的

身边,去自由地翱翔;叶子的

飘落是一场寻找归宿的旅途,

就像是刚刚充满电的车子开在

人生的道路上,而未来的多变

的方向都散落其中;叶子的飘

落是一段极致追求的过程,就

好似我们褪去一切肉体的负担,

从心灵开始追求芳华。

我仿佛和落叶化作一体,

忽觉秋已远,等待春天的新生。

第2页

第6页

母亲——儿时爱

情的对象

乔宝娣 作

母亲,不像圣人一样德高

望重,更像“爱人”一样陪伴

左右。自从母亲给了我生的希

望,我便除了她无所依傍。在

春水里认识她的温柔,阳光中

领略她的关爱,这位母亲真的

有些让我疑惑,可是她的爱无

穷无尽,我总是能得到她全部

的爱情,她也成为我小时依恋

的爱情对象。

头枕烂漫睡,哪知东方白。

解装憩逆旅,各个了饥渴。这

位母亲究竟在哪,不明白,但

她一直在我的身边。我记得和

母亲有过数不尽的痴憨的场景:

在母亲怀里肆无忌惮地打滚,

多么令人愉悦;夜空中一闪一

闪的电光好似母亲的眉目,看

着看着进入甜美的梦乡……母

亲日日夜夜的陪伴,我睡得安

心、谁的甜蜜,经常忘记出生

的太阳已经悬在天边许久许久;

不停地盼望夜晚的到来,解衣

欲睡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畅游

在浩瀚际天的海洋里,享受着

甘露带来的清凉。

衣衫为我理,头发为我栉,

底事娇痴态,依然似故常。母

亲总是充满耐心,关照着我的

生活点滴。离我仅有一尺,我

仔细琢磨,却发现母亲脸上的

每条皱纹里藏着我的多少生活

点滴!早起上学的时代,你总

喜欢浸在厨房,美滋滋地为我

坐着早餐;我的房间、书包都

留下母亲忙碌地印记;她把芳

华融入琐碎,却换来青丝飘摇

成白霜;她被压弯的腰身来自

日日为我梳理的压迫。生活的

磨难,没有减少她对我一丝一

毫的爱意,母亲淡如雏菊,从

不积极追求世俗,反倒全部精

力倾注在我的身上,总有万般

无奈,也不少我一次慰问。棠

梨送旧,年年如复,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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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护下,我毫不掩饰娇柔痴态,

想送她忘忧草,只记得和我之

间的甜蜜回忆。

融融母女思,此味甜如蜜,

虽长犹孩痴,终身依母膝。每

念此处,慈母的声音笑貌仿佛

可以追摹,内心像被灌了蜂蜜

似的,想到的都是母亲对我的

疾病的关心,饮食冷暖的叮嘱,

发自内心的抚慰,实心实意的

规劝。拥有这样一位和蔼可亲

的母亲是比我能够来到这个世

界上更好的幸运,可爱的母亲

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慈母,

而我儿时的爱情对象,除了母

亲,别无他人。我思念母亲,

每当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

都会看见她穿着和白衣天使一

样的仙衣,长发微飘,绽放光

芒,双臂交叉抱我入怀,我汲

取着深情蜜意,虽已成年的我

此时此刻仍然是个孩痴,除了

母亲无所依偎。我愿做母亲的

裙下之草,做母亲的挡风棉袄,

呵护母亲,丝丝入扣。

人生最美的事情之一就是

母爱,它不会枯竭,更不会缺

席,它在我小时留下了太多太

多美的诱惑,我的童年永远盛

满了母爱的蜜汁。母亲狂热的

占据着我儿时心灵的全部感情,

已经成为不可缺少的陪伴,我

依恋它,我爱慕它,就像是儿

时经历的伴侣,只是这种关系

来的更真切、更可靠。

记忆中的母亲,您就是我

心目中最完美的恋人,您占据

了我所有的情谊,请让我向您

致以最诚挚的爱意!愿我能够

化作雨珠,为您滋润喉嗓的干

渴;愿我能够化作云霞,为您

折射太阳的光芒;愿我能够化

作针线,缝合您一生的创伤。

母亲,我爱您!儿时有你,

是我一生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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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邻居是昨天上吊

的,也许是前天,我

不记得了。直到我看

见熙熙攘攘的脚步踏

进隔壁,零零散散的

白纸掉落在楼道,断

断续续的唢呐经久不衰的哭号,

我才确定写下这篇寻人启事,

算是完成了他唯一的遗愿。

大概一个月前,天气刚刚

转秋,透亮的蓝天中丝丝缕缕

夹杂着些许凉风,温度还来不

及急转直下,6 点下班天还正

亮。我透着楼道昏昏暗暗摸索

钥匙的空当,邻居也许是听到

声音缓缓拉开门闸,也许只是

到了遛弯的时间刚好撞见。唯

一不寻常的,我抬头招呼了一

句,目光交汇之处,他带着老

年人的迟暮和踌躇盯着我。卑

微地同情是为生活奔波者最讽

刺的美德,我伪善地问他,有

什么事要帮忙吗,他

第一次向我开口“小

伙子,能不能帮咱个

忙,占用点时间,进

来聊聊”,谨慎地瞅了

瞅老头住的毛坯房,

我点点头。屋子里只有灶台,

桌子,一张床和几把小马扎,

因为户型的缘故整间屋子的家

具和客厅的一扇大落地窗格格

不入,像是装修工人方便工作

住在施工房的住所。老头抓起

一团报纸捋捋平铺在一张马扎

上,满脸堆笑,“小伙子,坐”。

我才注意到整座房子地上铺的

不是瓷砖,是密密麻麻拼接在

一块的报纸,还有几本诗集。

“叔,您有什么忙我能出出力

的”,老人一支胳膊抹抹嘴,努

力裹着假牙,“那我也就不客套

了,小伙子,你看能不能帮咱

写个信,帮忙找个好久没联系

武睿琛 作

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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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

“您的意思像寻人启事那

样”,虽然下班懒得动,但是我

太无聊了又好奇老头背后会不

会有一段凄惨绝美的爱情故事。

“差不多,但不是想找到

谁,只是写一下我这辈子交到

他们手里,算是归根了”邻居

语气愈发平静,眼窝里深邃的

眼眸反射着夕阳的光,恍惚间

点亮了整间昏黑的客厅,坚定

的盯着我,我盯着那股怀念、

感叹或许可能夹杂着些许愤怒

和不甘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年过

半百的老人脸上,神情恍惚地

只顾点了点头。老人接着说“十

六岁那年,比你还年轻的时候

我像所有人一样,无所事事,

壮志满满,抱着对这个世界的

好奇与期待,努力理解世事运

转的方式,有着极端的三观,

敌视所有我厌恶的事物,现在

看来就怪当时岁月静好,把人

闲出毛病了,直到那年秋天,

先是边境上的连续不断的摩擦,

然后是饥荒、大病坏事压在所

有人头上,摩擦的程度不断变

大,几百场战争一股脑喷了出

来把大家都卷进去了。”

我不爱历史,但也知道这

段铭刻在史书上的大战消耗了

大把资源,无数的家庭、生命、

财产变成了史料上的一行数字,

但大战过后也留下了更富裕的

土地和空间,重建地希望依旧

闪在幸存的人类脸上。

老人剥了个蔫了一半的橘

子递给我,继续自顾自讲着“你

们现在啊,只觉得那是一段什

么勇气的赞歌,我当初也怀着

满腔无名热血和愤怒,深情甚

至矫情的告别爹妈对象,满脑

子鲜衣怒马、凯旋而归的怀想

开赴前线,没有什么正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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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准备时间,枪塞你怀

里,迷彩服占着上一个穿着的

人的血,硬的一块一块,天好

像只有灰色,不停宣泄的炮弹

把泥土和人洒到天上,空气里

面一直有个灰蒙蒙的氛围,压

在所有人的神经上……”,老人

停了一会,屋外天色渐晚白色

的云渐渐染上橙黄的晚霞,到

饭点了,楼下稀稀散散传上来

几声小孩嬉笑的声音,时光悠

悠长长,老人轻轻叹出一口气,

我看得出来他强压着眼泪,颤

颤巍巍地呢喃着“如果没有打

仗我想做个诗人,如果没有打

仗我不会看到我的朋友谈笑间

炸成一团血雾,如果没有打仗

我不会逃跑,我不会没脸回家,

不敢联系我的爹妈,不敢联系

她。”

我没说活,我知道社会会

如何声讨一个逃兵,但我不知

道我该如何声讨一个垂垂老矣

的逃兵,我只能想象。我想象

我奔逃在冬雪覆盖的深山老林,

我或许在冲锋,我看着周遭熟

悉的笑脸,一个个破碎成雪花

一样的物质;我想象我的匕首

我的子弹毫不留情钻进敌人的

皮肤,气喘吁吁劫后余生地看

着生命随着鲜血流尽;我想象

我可能倒在炮火的不停轰击之

下,麻木的眼睛里最后一次流

出想念那些我所爱的人的泪水;

我想象如果我逃了出来,我如

何面对世人的眼神,如何在时

代喧哗造物忙的世界立足,如

何去面对社会的声讨。想到这,

我不敢想了,就算是只是想想

逃跑,只是想想,在这个时代

都该枪毙。

后来老兵说他不敢活下去

了,他说让我写信告诉他的故

乡那些也许还牵挂他的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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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过得很好,让我写信告诉他的

故乡他曾经年轻时拥有自由却

没有看见,拥有时间却不知晓,

拥有爱情却没有感受,如今他

风烛残年那些被他一度挥霍的

爱、自由和时间,成了他唯一

的动力。他说这一切一定等到

他死的那天再发出去,再去找

到那些还愿意记住他的人,让

这段人生归根。再到后来老兵

什么也不肯说了,给我一本诗

集,翻开的一页上印着博尔赫

斯的诗,老人拿笔勾了几句,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

人的忠诚,我给你我设法保全

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

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

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我用

什么才能把你留住”。如果没有

战争,他会成为个诗人。

秋天从那天之后就开始转

凉了。

—————————————

寻人启事刊登两年间,了

无音讯,除了批评寻人启事脱

离现实的编辑之外没人联系我,

我不知道老人的悲欢是否被故

人知晓,不知道老人的思念是

否被故人原谅。现在的日子没

有战争,没有疫情,也没有老

兵,恰好这种重复的日子我看

不到尽头,于是我替老兵成为

了一个诗人。我尽最后之力把

这份寻人启事装进漂流瓶,扔

给发愁的海浪,愿它向着远方

坠落的太阳那边不停退后,如

果你有幸看完这份老兵的故事,

请继续让它漂流,漂流到下个

记得老兵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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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页

1

我偷拍他很久了。

几天。或是一年多。

我记不清年份,也可

能只是习惯不了 2022

这个数字。

这 样 看 来 或 许 是 从

2021 年开始的。

我对林和的偷拍。

2

学校里的每个角落,凡是我和他恰好

同时出现的,似乎都作为我偷拍的背

景。

我用手机,或是用眼睛。

镜头不眨眼地落在他身上,我隔着或

是不隔着手机屏幕望向他。

秋冬总是浪漫的季节,所以从铺满落

叶的卫生区开始,历经裹着多功能服

的初雪,一直延续,他则从金黄的叶

子踏过来,靴子咯吱地踩过雪地,我

的心流着春日升温融化的雪水。

3

其实我有点期待被他发现。

我的目光不像热烈的篝火一样吗?他

肯定会感受到哪怕一点热度吧。

我期待。

——我能做的只有期待。

2021 年的初雪,我听说他和女朋友视

频度过。

有点低落。

我往前走?让洁白的雪上留下我罪恶

的证据?

不行。

我能做的只是期待。

像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幸灾乐祸地期待一个属于他们的悲剧

结尾。

4

平平无奇的一天。

事情经常发生在没有过高期望的时候。

梁琪那天晚上把我洗完的衣服放到男

生宿舍楼上的学习室里。

四楼的最后一个台阶。

平平无奇的一步。

“那这个就这样定吧?”我就在转角

的时候听见屋里有他的声音。

我忍不住舔了舔牙尖,其实没有别的

意思,只是稍微尖锐的刺激能抑制我

的某些冲动。

我敲了敲虚掩的门。我看见了。

只有他。

看来我们需要独处,那更是需要抑制。

任何时间段的独处,哪怕只有一秒。

5

可我仍然是冲动的。

把舌尖安放在牙齿上也不管用。

我安抚自己:他有女朋友。

或者说这其实是在威胁我自己。

6

我其实记不清我是太久没接吻,还是

只是想和他接吻。

吻是连接灵魂的,从唇齿到空气,暧

昧的熏染,从舌尖的神经跳动着穿达

到心脏的腔室。

我一直以为吻是基础事件,寻常不过

的事情。礼貌和情欲的交织。

想和他接吻。

第9页

第13页

是因为对他也不过一直是浅薄无比的

喜欢。

肯定是这样的。

7

... “想接吻吗?”我开口。

8

...威胁果然没用。

我自己不足以震慑我自己。

嘴巴于是擅自开口。

“...嗯?”

他的电话已经打完,愣了一下转头看

我。

我迅速别过脸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

指了指我的耳机。

“在打电话。”我说。

然后装出一副真的在打电话的样子,

拿着我的衣服想迅速离开。

我一直有点冷脸,加上本就罪恶的目

的,所以说不清究竟是故意得逞,还

是单纯在挽救一时冲破的口误。

9

他一定当做前者,所以拦住我的去路。

“什么意思?”看着不太友善。

我抬眼看他,无意中眼神耷拉下来,

也不太友善。

“说了我在打电话。”

争端和对他的喜欢是两码事。

他半信半疑,气流波动,一只手擅自

摘掉我的耳机自己带上。

“那为什么那边不说话了?”他问,

“而且还在放歌...”

“Begging。”他补了一句,是我正在

听的歌名。

究竟是谁带上玩味的笑容,我不由自

主摸了摸嘴角,又像变成盲人似的下

意识也想去触碰他的嘴角。

我没动。

我威胁我自己:他有女朋友。

10

这个歌名如同我,在他的唇间捻摩碰

撞。

虽然只是一个歌名。

可我确实无法自控地笑了。

11

他问我的,“想接吻吗?”

“想,”我说,理智仍然闪烁着存在,

“但不行。”

吻是基础事件。

他歪了歪头。

可吻更需要纯粹和私有,我想。

我转而威胁他,尽管脸上的笑意还没

消失,“你有女朋友。”

他像突然记起来似的,点了点头,说

了个好字,然后往旁边让了一步。

12

事情看似就这样结束。

可他一定知道,事情大概从现在才刚

刚开始。

我更知道。

甚至或许,这种新的节点就是我一手

促成的。

我隐秘地知道,但一定不会承认。

13

春日什么都没有。

第10页

第14页

疫情突然严重起来。

14

老师不来。我们带队到教室上线上课。

学校在教室的各个位置安装了摄像头,

用来监督我们好好学习。

我忍不住想,如果这些摄像头足够细

致,那么每一次我飘向他的目光都将

被记录。

疫情下教室里面的线上课,格格不入

地掺进了活跃的跳动的,漂浮着气息

的眼神。

15

刚开始偷拍的那会,我想知道林和是

什么星座。

说是刚开始喜欢的那会大概会更恰当。

我去看他的微信号码,去看他的仅三

天可见的朋友圈,去看群聊里的聊天

记录。

都没有。很烦躁。

最后终于在一份统计表里找到了他的

生日。

12 月 14 号。

射手座。

喜欢新鲜感的星座,那么会不会舍弃

他的女友而选择我呢?我突然想到。

但又立刻驱逐这个想法。

16

时间回到现在。

梁琪在课上回头笑着看我,拿着纸条

冲我扬了扬手。

我发消息问她为什么不微信聊。她立

刻拿起手机,回我这样聊有感觉。

我放下手机,纸条已经跨越了小半个

教室马上要传过来了。有点远,我觉

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注视着那个纸条,试图用眼神表示

影响大家的歉意,直到有个男生把它

交到了林和的手上。

林和回头看,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接

着我眼睛里。

然后挑了挑眉。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皱了皱眉。

出于一种不想应对变化的厌烦,还有

类似于欲擒故纵或是羞涩的伪装。

17

他终于被我盯得转回去。

梁琪看向这边,这是她后来跟我说的,

我当时当然没注意到。

我只注意到林和打开我的纸条,然后

在上面写了一行小字,接着折好纸条,

脸色不变地把它放到我前桌的桌子上。

18

我没法按捺着心情先去看梁琪给我的

话。

奇异的变化引起的冲动让我内心迫不

及待地要看看林和到底在上面写了什

么。

我面上冷静得很。

比毫不在意更甚,我表现得简直像我

对他擅自拆开我的纸条有点讨厌的样

子。

19“今天为什么不拍我?”

他划了几次,留下来的字是这样写的。

20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

想些什么。

思维有些错乱。

第11页

第15页

都是情绪导致的。

这句话无厘头,但缝隙里面却透出一

点耀武扬威的矜娇。就像他早已习惯

了我拍他的这件事,甚至没有我的偷

拍根本不行。

我根本没有再想看梁琪的话。

这张纸条比高中时代更像是我的青春,

酸涩和莫名的感动,想哭,又冲撞着

呼啸,从我的心脏外部细密地包裹,

甚至气管也一同包裹。

我不必再呼吸,也不需要心跳。

大脑在这一刻空洞的状态下无意义地

运转...我在微信上告诉他。

“我拍了,用眼睛拍的。”

21

我从此什么也不知道,或是装作什么

都不知道。

我不再愿提及,也不再愿听到任何一

切关于他却无关我的事情。

我只知道我们两个在那一刻算是真正

地连接起来了。不再是我一个人。

而是他向我。他对我。

我要避免去想,避免去思考。

我逃避着一些重要的问题。

——他有女朋友。

22

林和比我高得有限,外表的少年感很

强,却带着一种反差的优雅和老成。

尽管我先注意上的是他眼睛,但无疑

这种气质才是我想和他接吻的原因。

我们当然没什么交集。

除了共处于一个三十人左右的教学班

中,其他的毫无关联。

没聊过天,没什么社交互动,几乎没

说过话。

正是这种客观上几近陌生的关系,所

以他现在对我的类似于感兴趣的情绪

状态,才更让我兴奋。

23

道德仍然存在着,底线和理智也都在。

小时候的我一定无法想象,自己会喜

欢上一个有女朋友的人。

可是如果真的动心了的话,我在想,

恋爱关系能束缚住人,但能束缚住人

的心吗?

曾经被现实捆束着的只有我,担心破

坏别人的感情而不敢向前。

但现在林和即将迈入这个行列。

我因此足以挣脱出来。

我们都不再被束缚。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可言。

别一如既往地维持已经退化的恋爱关

系。

林和。你会明白的吧。

24

我和林和刚认识的时候,因为一些必

要的事务加了微信。

聊天记录少且全是正事,连表情包都

鲜有出现。

从聊天记录看都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是我认为的见到面根本不需要打招呼

的人。

我那时当然也这样做了。

但流程似乎比单纯的擦肩更复杂。

我们在食堂的正门顺着人流交汇,穿

堂风似乎刚好从我们身体的缝隙流过。

我看了他一眼,他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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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转瞬,不是短暂无比。

而是一小段注视。

风变成流体。

未成形的暧昧流转。

25

我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尤其顾及

体面。

所以尽管心脏当时被渲染了奇怪的氛

围,脸上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说过了,他看着我,而我只是看了

他一眼。

我在走过他后沾沾自喜:我没那么在

意他,才会先挪开目光。

26

可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原来这样的对

视里面,每一个暗恋的人都先挪开目

光。

因为胆怯,因为眼睛里存放的情感太

多。

不能多看,否则藏也藏不住。

...眼睛总爱当叛徒。

27

那现在呢。

我其实仍然畏惧...不,当然不仅仅是

畏惧...现在终于得到林和的一点回应。

杂乱的思路。不知道从何说起。

很想强吻他...想不理会他有女朋友的事实拉他的手,

一节节抚过他的手指握在我的手心里,

带着他的手交握在我的后颈,然后环

着他的腰收紧...我当然很早就这么想了...

从未实施过...也本来就不该实施...可现在不同了。

玻璃上的雾气终于被抹开,迷蒙的,

我看到他的感情露出端倪。

酸涩的一点希望。

我站在食堂的队尾。

林和马上就会做些什么的,我想,所

以那些想法在我们在一起之后再进行

就好了。

一点希望。

被我自己又无限放大。

28

事件确实在这些天聚集。

我们的对视频繁至极,下一秒或许就

要在一起了。

在队列里,在去洗浴楼的路上,在阶

梯教室,在三号楼的楼梯上...我站在转弯后的台阶,他在转弯前的

楼下抬头,是为了看我,但也有可能

不是。

29

我坐在教室里的最后一排,手指滑动

着翻阅林和的照片。

每一张都是我拍的。

大部分是背影,也有不多的侧脸。

常服被背肌的轮廓撑出横向的褶皱,

腰线比例明显,他低着头,或是偏着

头,后颈和下颌骨交叠的线条勾勒出

散漫又正经的少年气。

手指搭在桌上,手腕骨瘦削。

我欣赏着,两指拨动着放大。

我的缪斯。

拍的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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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我会爱上我的缪斯。

30“可以...拍我吗”

“能不能别用眼睛了”

这是这一刻林和发过来的两条消息。

他的情头在我手机上栏闪烁了两下,

停留着。

我突然心烦意乱。不想回。

也根本不想看见。

我扣上手机,连他的照片也不想再看。

我自己在暧昧什么呢。我想,我竟然

一点也没觉得刺激。

不觉得好。

我自觉是恶劣的人,永远把不值一提

的爱情放在首位,可现在我根本没感

觉到高兴。

他没说什么,说出的不过是和喜欢毫

无关联的话。

但他有女朋友。有问题的显然只是我

而已。

31

我冷静了一会。

拿着手机把旧照片发了两张给他。

“太模糊了。”他立刻就说。

其实根本就不模糊。

所以我立即预感到下一句话,我没猜

错的话。

“你下次离我近点。”

“多近?”

我心情不好,眯着眼不在意,又像自

暴自弃地放任自己的更恶的念头。

“算了,下次我离你近点。”他又发了

这样一句。

泛着甜气的湿意一闪而过,我仍然维

持着厌烦的伪装。

刚刚的厌烦是真的,这句话之后就是

伪装了。

32“别说了。”我打着字皱眉,“你到底

想干嘛。”

我想知道他的目的。

更确切地说,他的态度。

我现在在装傻,把情绪层层叠叠地包

裹起来,我的过错被藏起来,好像一

切都是他的错。

我不愿这样。

所以我又加了一句,“你有女朋友。”

33“没有,”他说,“马上就没有了。”

“那对我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和你接吻。”

“只是接吻...”我打了又删。

“你在找下家吗?”最后发出去的是

这句,我只擅长说出难听的话。

“没有,我认真的。”

他似乎不在意我这句话,不知道是真

的足以宽容我的无礼,还是射手座更

偏爱游离在外的态度。

“认真接吻?”

“应该不只是接吻。”

他没回过头看我,但咳了咳。

34“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他,也其实根

本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吻太像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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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似乎的不像诺言的一句话。

他会跟他女朋友分手。

总之我就这样肯定地应声。

35

我正在冲动情绪的驱使下草率行事,

我很清楚。

心脏在跳跃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大脑

根本听不见理性的呼喊。

我不回头地往前冲,逃掉道德利剑。

36

从一开始,我和林和就如同站在高崖

的两端,我看着他,注视着他,让他

停留在我的视野里,可我从未向前迈

出一步。

我以为我一直不会。

只是这样就够了。

我也只能这样。只会这样。

当然错了。

我向来把该死的爱情放在首位,疯癫

地把自己的一点欲望托上,已经说不

清究竟是在满足自己还是在满足别人。

现在林和只是说了句虚无缥缈的话,

我就不顾死活地往前走了。

掉下去。

当然是我错了。

因为我会牺牲。

想到这也没用,知道会牺牲我就会放

弃往前吗?...没关系的...我尝毒。粉身碎骨。

那也甘之如饴。

37

可惜的是从那一刻开始。

吻就一定不是纯粹的了。

我将在固定的时间段偷窃别人的男友。

放假再归还。

放假或许也不会完全归还。

我和别人共有一个可以接吻的男友。

只有在学校的时候,确实是我私有的。

独属于我的。

独属于我的,但却和别人用着情头的

男友。

直到他们分手。

当然,或者是我们分手。

38

很愧疚。我不该这样做的。

一个错误的开端往往都是这样。

冲动之下的决定。尚未酿成大错时的

懊悔。

以后会怎样发展呢...林和的女朋友

会非常伤心吧...林和对我感兴趣的

原因是什么呢...是我一手促成的

吗...我躺在床上想,晚上确实会非常自责。

一切都怪我。

与林和无关。一切都怪我。

39

我记起很久之前,队里去东门值岗。

我和一个男生排到晚上接待室的岗。

那时我喜欢林和也不算久,感情不深

刻,却也带着浅淡时特有的朦胧的美

感。

我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和那个男生聊

天,他很有趣,但我的脑子里全是林

和。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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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那个男生哼起歌。

是郭顶的我们俩。

很甜的歌,绕着圈的旋律,我们俩走

在校史馆旁边的路上,十点钟的安静

的学校。

林和这时候在干什么呢。我想。

我和林和的我们俩,什么时候能到达

足以回味初期羞涩腼腆的关系呢。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唱着,多功能

服的毛领围在脖子上,是不知何源的

足以更喜欢林和的契机。

41

鼻腔里的冷空气在走到三号楼的时候

积累到极致,我吸了吸鼻子,突然看

到楼下草丛里的几朵鸡冠花。

玫红色的花连着玫红色的一小节花梗

露着尖。

我不了解它的习性,不知道那是尚未

开放还是不会再开放。

只觉得尖的形状让人更加寒冷。

我和那个男生告别正要离开,就看到

林和踏着拖鞋站在楼门口。

玫红色的鸡冠花在黑夜里泛着亮光。

林和看向我,之后侧过身迎向那个男

生打了个招呼,揽着他的肩膀一起上

楼。

我那时候为这个别致的巧合感到高兴。

非常高兴。

暗恋时微小的足以让人产生主观臆想

的点,是美好到无以复加的东西。

那是一切都袒露得明白之后比不过的。

42

梦就以那一小丛鸡冠花为题材,——

原来林和是下来看我的,他揽着那个

男生的肩膀看似亲密地上楼,却一路

上都在询问我的消息。

是射手座的感觉呢。我在梦里想。

鸡冠花醒了。

遗忘让梦不做真假的猜测。

43

第二天早上是我们第一次的接吻。

我不想这样,其实不想在他分手之前

这样。

可林和迎上来。

浅尝辄止,如同对他即将分手的真女

友保有一百分的道德。

我是什么。

他的手从我后颈向上,五指穿插在我

的发丝之间,动作轻到我无法感知。

既然已经撞破关系,那我渴望他能暴

烈。

要过于暴烈,暴烈到情绪冲破动作的

束缚,从他的唇到手指尖,都能告诉

我他非常爱我,或者只是他有点喜欢

我也好。

可现在是要怎样呢。

轻巧地在我这里绕一圈,不想留下来

过的痕迹以作罪证吗?

闲情小意不应该现在就出现,热烈和

轰然从未到来。我从哪里感受他的感

情呢?

或者说,林和真的喜欢我吗?

“我说了对你心动...”

有时候他像是能看破我的心思。

“都写在脸上。”他说。

我笑了笑,一只手划过他严肃的下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那么高兴,但我

想带的他也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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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怎么了?”

我这样问他,以后也形成了这样的习

惯,三个字像是泡在氤氲里的暧昧呢

喃,比附在耳边的轻笑更像属于我的

情话。

他摇摇头。

我知道他有抽烟的习惯。

“想抽支烟吗?”我问他,也是为了

逗他高兴。

他歪了歪头。

“可以抽。”我说。

他终于笑了,“算了。”他说。

“怎么?”

“...”他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似乎却

更改了完全,“突然不想抽了。”

“想跟我接吻?”

我按无数次想象的那样把他的双手环

到我的后颈,一只手沿着他的腰身向

上。

“嗯。”他点点头。

单字。

又是难以辨别是不是真心的情愿。

45

我来暴烈。

衬衣的领子束在颈上,我一只手扯着

领带松了松。

林和看着我又笑了笑,好笑又宠溺似

的,恰好落在外面洒进来的光束下。

我愣了神。

踮着脚碰上他扬起的嘴角。

吻重要。林和重要。

暴烈不重要。

46

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好景不长这句话。

但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好景不长。

对我来说,背德的刺激感和愿望满足

的快乐只在一时,更大段的时间是在

此笼罩之下的愧疚和压抑的如鲠在喉。

我对谁都愧疚。

但林和的言行总是温情而轻柔,我被

关在这样的笼子里。

轻柔给人不坚定的错觉,也或许不是

错觉。

我在笼子里面哀嚎。

门开着。是我不想出去。

47

我无数次想要开口,其实本来也应该

开口,问问林和他女朋友的事情是怎

么解决的。

但我从来没有。

我在害怕什么...

48

我什么都害怕。

49

万一我一直逃避的那句话,林和也没

能逃过的话,那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

刻,就是他转身离开的时刻。

我最害怕结果,也因此不愿开启过程。

50

其实我逃不过道德利剑。

或者它像鬼怪一样早就刺在我胸口,

只是唯一能看见的我与林和,全都视

而不见。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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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雨了。

夏初的雨,泛着浓烈的潮气。

虽然有偏头痛的毛病,但我一直不喜

欢在雨天打伞。

我下楼,抬头看了看被枝杈挡住的天。

“怎么不打伞?”林和从后面走过来,

掩着嘴咳了咳,把自己的伞递给我。

女生已经零零散散地从三号楼下来,

梁琪经过我的时候故意暧昧地撞了下

我的肩膀。

我连忙接过来,“谢谢。”

说完才觉得尴尬,人群在周围走动,

都与我们无关,但又全都有关,我与

林和披着不熟的外衣,但真实的关系

如同暴露在每个人的目光之下,被谁

揭开了,于是都背过身远离我们...似乎是长久以来的各种情绪都交织起

来,形成一种更加无名的在我心里...雨滴了一滴在我脸上。

我知道了。

应该是有点委屈。

52

我非常讨厌看到其他情侣。

不是善妒与否的问题,应该可以理解

的,——因为我们和其他情侣根本就

不是同等地位。

我与林和不能正大光明地走在一起,

不能一起吃饭,偶尔的类似今天的靠

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上坦

荡。

心里有鬼。

即使只是点点头我也觉得被别人剥去

了外衣。

梁琪今天有约,我自己一个人打完饭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53

林和在这时候过来,端着餐盘坐在我

对面。

拉开椅子坐下,有点拘谨的表情让我

觉得他是不是也卑微又脆弱地练习了

很多次。

“可以一起吃吗?”他问我。

“你都坐下了。”我抬了抬眼就垂下去,

假装对是否共餐毫不在意的样子,好

像我是强势的那一方。

林和笑了。

从某个时间点起,林和笑的次数频增,

长睫眯着印在眼下,一小片阴影似乎

是我们现在的归属。

我望着他的笑。

可怜的不止是我。

54

阴雨天其实是晴朗的。只是很少有人

能够发现。

没有晃眼的白色光束在眼前重合,模

糊的光下的灰尘被液化的雨水裹挟着

打湿,落在地上似乎才是归宿。

我在晴朗的今天看向林和。

望着他。

他脸上带着笑意,我用指尖碰了碰他

的嘴角。

无比真实的触感,是我觉得自己活在

梦境的证明,又把梦境推翻。

55

我想起高中做过的哲学题。

“...你说你喜欢风,但是清风扑面的

时候,你却关上了窗户,我怕你对我

也是如此,因为你说你爱我。”

林和很少说出这三个字,除了在我表

现出疑虑的时候才会这样严肃又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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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安抚我。

似乎是有苦衷的情人,隐藏着大部分

对我的爱,只在必要的时候正经地泄

露出一点。

我根本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56

我突然发觉,林和有时候寡言得甚至

不像一个射手座,他比我更加细节,

对于经营浪漫反而不很擅长。

星座看人偏颇,所以其实我也没有太

过在意这点我认为的反常。

林和就是这样沉默可靠又带着少年气

的人。

57

窗外的雨还在下。

“我把你送到楼口再回去。”我说。

林和被我这句话逗笑,“怎么不是我送

你?”

“...送我的话你走得会很远,”我表

现出不很在意的样子,但又期待他的

坚持,“..你这边近..”

林和送我的话很亏。

但要是不送我的话,我此刻似乎处于

弱势地位.. “我送你。”他一边的眉毛挑了挑,擅

自拿着我的包,恣意的感觉又把老成

替换掉,“走吧。”

心脏先想笑,于是嘴巴才能勾起。

似乎足以用甜蜜来形容。

我被林和创造的甜蜜蛊惑,患上了委

屈失忆症。

58

走在一起,打一个伞,是我无数次幻

想过的能和林和一起做的一百件事的

第二件。

接吻是第一件。

这样并排走着没关系吗?

这样想的话,那些“不能”可能只是

我们给自己设下的圈套吧。

终于不再跌入陷阱了。

59

独自面对林和的时候我似乎强势,但

和他一起暴露在大家的视野内的时候,

非常久违的羞涩又重新回到我的身上。

我左手紧张地靠着裤缝,脚步渐渐向

林和的身体贴近,我们之间的空气一

点点被挤压干净,只留下返潮的空气

烙在我们俩的袖子上。

“干嘛?”他低下一点头,笑着看我。

清澈无比的笑容,被空气打湿又抹干

净,清晰又遥远,让我突然有些心慌。

我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顺着覆上他

握伞的手指。

“冷吗?”我尽力忽视掉刚刚的心慌。

他摇摇头,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可这笑让我无法忘记那种心慌。

60

我挑起别的话题。

“我以前收藏了你的语音,你在群里

发的。”

其实这话不应该在现在说的。

应该坐在他的床上,和他一起靠着冰

凉的墙壁,把他的手拿过来放在我腿

上,一根一根抚弄他的手指,宿舍的

窗帘拉着,昏暗的屋里我们看不清对

方的脸,我努力望进他的眼睛,然后

才该说出这句话。

语调轻一些,速度放缓一些。

还要先问一个“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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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辜负这句话,别辜负适当的气氛。

可显然我浪费了一句话。

我们在学校里走动着,雨中把氤氲暧

昧的感觉消磨殆尽。

我们没法突然瞬移到昏暗的宿舍。

61

不过足以挽救的是——

林和咧嘴笑了。

不是那种淡的温柔的笑。

是开怀的,把少年两个字刻在这个笑

容里。

他低着头,声带低低地震颤,清澈的

空气里竟然溢进了一些迷蒙晃荡的暧

昧感。

我从未比此刻更觉得我们相配。

心有灵犀的暧昧感把我们安置在一起。

两个人都心甘情愿。

不只是心甘情愿。两个人都因此高兴。

62“我想和你打电话。”他说。

我愣了一下,笑着点头。

快走到我们宿舍楼底下的时候,林和

停住脚步。

“那我们以后都打电话,”他说着,缓

解紧张似的把伞递在我手上,“可不可

以?”

不下雨了。

我看向林和然后点头,把伞收好还给

他。突然发现每次都说明他的笑太过

累赘,因为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是笑着

的。

比我偷看的林和笑得多很多。

63

或许这意味着他比以前高兴。

那我也高兴。

64

刚和林和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点开

一次他的头像确认他有没有换掉他们

的情头。

后来我们的关系太过亲近,我就逐渐

忘掉这件事了。

我仍然在意,大概算是耿耿于怀。

可我尽力避免在意,避免点开。

直到快放暑假的时候,我们说好假期

要一起出去旅行。

“我想看萤火虫。”我说。

我发出去这条消息,久违地点开了他

的头像...

65

点开的瞬间,一个新头像瞬间闪现替

代了旧的那个。

“好啊。”他在这时恰好发过来消息。

该怎么形容...林和终于是我一个人

的了,这种感觉。

高兴的情绪溢满,我心里想的是,抱

他吻他的时候,我们中间都不必再掺

杂一丁点悲伤的情愫。

66

我说恋爱关系只是表象,强调恋爱状

态才是真实,我为放纵得如同动物欲

的爱情冲锋陷阵。可与有女朋友的林

和在一起的那样的日子,我真的一秒

也不想多过。

林和是我的,既然他爱我,他就只该

是我的。

67

林和说他家可以看到萤火虫,我就跟

他去了他的城市。

第20页

第24页

我从来没见过萤火虫。会发光的活体,

感觉是比流星和烟花更浪漫的东西。

我和林和坐在帐篷边,篝火只留着一

小簇,火焰很淡,萤火虫的光辉反而

更盛。

像散落在森林中的会发光的薄荷糖和

迎春花。

“好漂亮。”我说,习惯性地把林和的

手拿过来把弄他的手指,“好想每年都

和你来这里。”

他笑着把头靠过来,我们就这样不分

强弱地靠在一起,感觉似乎是个会说

出很多心里话的时刻。

不知道谁会先开口。

68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不

算多,算不上跌宕起伏,没有误会重

重和破冰时的痛哭流涕。

我们之间的关系自然地维持,如同捆

绑,也如同无法叫停的自燃。

我们没吵过架。

因为我会选择冷战,林和会笑着退步。

所有矛盾的节点在我这里被强势按捺

着压下去,在林和则会宠溺地顺着我

的一切。

自然。却缺少一些波澜。

或许我们真的更该交流。

69

我笑着望向林和,眯着眼从他的鬓角

向耳后划。

他顺其自然地看向我。

“怎么了?”我的很多次开场白。

他早摸清我的套路,笑了一声,“...没事啊。”

“那我们...”我把他拽着顺势躺到帐

篷里,“我们躺一会吧。”

“好。”他转过来一些,冲着我笑,手

搭在我耳侧,“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摇摇头也笑了,“没有啊,就是特别

喜欢你。”

林和的表情有一点细微的变化,靠近

我,那时候我不明白那个表情的意味。

他一点点贴近我和我接吻,似乎又妨

碍了我想要交流某些心里话的计划。

但是也非常非常快乐。

他也特别特别喜欢我。他说了。

70

我们的唇分离的时候,鼻尖仍然互相

贴在一起,我的瞳孔和他的被视线连

成一条实体的线,缠绵又直率,我总

看到他的眼睛里有萤火虫在闪烁。

我盯着。

“在看什么?”

他小声问我,故意制造暧昧气氛。

“怎么总问废话。”

我故意破坏暧昧气氛,扶着他的后颈

咬了一下他的鼻子。

一个人洒上虚幻的浪漫迷雾,另一个

人剥离。

“你眼睛里有萤火虫。”他说,嘴角又

挂上笑意。

我也情不自禁笑了。

特别快乐。那一瞬间特别快乐。

快乐得就像永恒一样。

贯穿在和林和的相处中。让我忍不住

想,即使不说什么心里话也没关系吧。

71

假期平安无事,我和林和一段时间都

一切顺利地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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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之后,和林和也每天视频,他

有时候会挂断我的电话,不很熟稔,

找的借口却正当,分明不想让我不高

兴。

所以我相信得很自然,没理由想到他

是在为以后做铺垫。

但糟糕的事情很快发生。

72

新学期开学的某一天。

封校的通知下来,快递被暂停了。

晚上奶茶的粉包洒了一半在收纳盒里。

生理期还没来,我心情一直很烦躁。

更烦躁的是事情总聚集在一天。

“我不喜欢你了,我和我女朋友也没

分手。”

我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6。”我说。

我说了个 6。显然。

但我伤心欲绝。

73“实在应付不过来啦。”他说。

74

我反应很慢。

所以第二天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昨天

林和都说了些什么。

反射弧很长的气愤。我冲过去找他。

直接掐着他的脖子掼到墙上。

“你他妈昨天说什么来着。”我用着力,

手背上暴起细细的青筋。

“我.. 咳咳....”

他抬起手,没很费力地指了指脖子。

我故意会错意,就着这样的姿势撞上

他的唇,碾摩间才开始松了松手间的

力气。

如同得逞的恶人感到的快意。又不像。

那我是因为什么高兴的?期盼这一幕

实际是情侣间的情趣玩闹,现实真是

这样就好了...只要他这时候告诉我他昨天那只是说

着玩的假话...可根本不是。

75“我只是想玩个游戏。”这是他的原话。

不是分手是游戏,而是在一起是他的

游戏。

我手握着他的颈,唇舌发狠地碾摩,

想把他的灵魂吸出仔细盘问。

76

可我自己已经先被盘问。

不是说是想接吻的那种喜欢吗?

至少是浅淡无比的喜欢。那我也认同

这是个游戏不就行了吗?为什么生

气?为什么要无礼地对待林和?

我不明白。

77

我想了很多天都没想明白。

站在最后一排,我仰头注视着树上叶

子干枯的边缘,思绪错乱地纠缠在一

起,关于林和,我只搞清了他让我知

三当三这件事。

事实似乎是清楚了,悲伤还是什么的

情绪也已经准备充分,但心还不知道

往哪边走。

78

又是萧索的秋冬交际,五点钟起床做

核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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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

满地的落叶和干枯的枝桠。

我走在女生队列的最后端。

三号楼的拐角,整十分。天完全黑着。

我把手盘在胸前,缓慢地踱步到二区

队的最后一排。

男生们终于稀稀落落地下来。

我右耳带着耳机,无所事事了几分钟。

直到前面的队伍站满人。

79

我习惯性地向右偏了偏目光,又生硬

地收回。

收回的刹那,我仍然从人与人的缝隙

间看见他的脸。

我闭了闭眼。

如同愤恨和懊悔。

可真做起来更像回味。

脸,瘦削的下颌,脖子,肩膀。多功

能服上的警号被食堂的灯光折射得发

亮...他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没看见那是

什么意味的目光...

80

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是僵硬地跟

着队伍向前。

情绪一如既往地低落。

网易云在放随机循环。

千万别播到 Begging。我想。

81

林和不爱说话,更不可能大声说话。

我突然想到这个。

“一起去意大利吧。”我记得他那时凑

到我耳边,“去听现场。”

那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也是这么黑的天。但是是晚上。

他很小声。特别小声。

几乎不是在用声带发声,而是口腔里

的空气滚动着,触碰到我的耳膜。

这话有很强的湿润感。像接吻。我当

时想。

“好啊。”

我其实不知道他当了警察以后能用什

么理由和我去意大利,更应该说的是,

他以后真会跟我去意大利吗?

记忆不算太过遥远,但是究竟他后来

是否露出懊悔的表情,已经算是模糊

了。

情绪也模糊起来,像眼前的视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似乎一切都词不

达意。

落泪的冲动,无聊的每一天...想回到

以前,认识以前,或者节点以前。

别说一起去意大利...

82

随时随地地哭似乎变成常事。

和以前的情绪化又不太相同。哭了但

什么都没能缓解。

一切还是那样。

我很后悔。

后悔哭。

又不仅仅是哭。

他妈的。

83

我想起很久之前,在我们之间还没有

发生任何节点的时候。

模糊的情感犹如冬天早上沾染了雾气

的玻璃窗,向外眺望橘调的太阳,漂

亮的不可方物。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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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只是我的模糊的情感。

忘了是上课还是下课,在队列里,他

站到我旁边。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过

一次。

我早就在我的位置上的。

所以他是擅自的那个。

擅自站过来。擅自走进来。

又擅自离开...抱歉。言归正传。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或者也没什么

需要表现。像往常一样走队列。

我一定刻意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脚

步,手臂,余光内可以容纳的他的侧

脸。

我怕我走歪,怕碰到他,怕走错步子,

怕在他面前出丑。

我处处小心谨慎,那么他眼里在他右

边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84

走到树荫底下的时候,冬日的阳光透

着零落的树叶和枝杈洒下来,我走过

一格格斑驳的光线,身体和脸都穿过

橙色的亮块。

眼神行走在跳跃的闪烁,步子也像走

在打乱的梦里。

视野内是朦胧的,地上罩着橙色迷雾

的光斑。

像走在梦里。

我看不清路。花了眼。

走在他旁边。太阳照下来。

太像走在梦里。

85

...早就没了。

这样的情况没了。

当时的我没了。

最重要的是,我没他了。

在久远的或是渐渐的相处之中,在一

切都已经归无的现在,我才终于敢于

承认,我是喜欢他,是从接吻的喜欢

一点点发展而上的非常喜欢。

巧的是,林和本人在说出分手前后的

端倪也显露出来,从那时开始,渗透

在我每句话的节点。

我比自作多情更甚,是一开始就有积

淀的,林和一定也认同的——

非常喜欢...

86

如果我能理性地看待,就知道现在说

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要么去找林和冷静地谈谈,要么忍着

放下。

我知道,但还是做不到理性。

87

时间和梁琪一天天争着当我的良药。

冬天真正到来,没一个治好我。

我从说出好字的那一刻开始尝毒,能

维系性命的不过只有与林和有关的一

切。

我也因此逐渐不是那么抗拒和林和对

视。

毕竟谁会抗拒活着?

这种对视和节点之前的少女情怀类似,

又很不相同。

现在更像有瘾症的失意人,颓废又晃

荡地向下生活。

88

在食堂见到林和并不是低概率的事。

林和对我的天然吸引力一点也没有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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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

在人满为患的一层餐厅找到他,对我

来说太容易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正和梁琪在一起。

“他在?”梁琪问我。

“嗯。”我点点头,拉开身边的椅子,

“我们就坐这吧。”

方便看他。

89

林和今天一个人吃饭,面对着窗口,

背对着我。

他优雅地坐直身体,没看手机,手也

没有多余的动作,像贵公子这个俗气

的比喻。

梁琪知道我现在的状态,自己去买饭

了。

我盯着林和。

没有和其他人聚在一起的林和,背影

显得有些单薄。

或是落寞之类的。

或者也可能有一些成分,其实是看着

林和的我感到了落寞,所以才会给独

处的他代入这种情绪。

90

我放不下。

我当然放不下。

我们还有话没有说完。

让我怎么放得下林和?

91

大学第二次的初雪。

我觉得真是可惜。刚好错落在我们在

一起的两端。我估计仍然不会和林和

一起度过。

“你去找他吧。”梁琪跟我说。

“找他干嘛?”

我嘴上下意识反驳着,其实为这个突

然的提议感到高兴,已经在想见面的

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了。

紧张又期待地像是我甩了他之后去求

复合一样。

虽然根本不是这样。

我只是爱到无法离开他。

为什么不行?

我卑贱的爱情,放在别人眼里不值一

提的东西,在我这里永远被奉为圭臬。

92

雪已经在下了。

我套上多功能服急匆匆地下楼,打算

到了三号楼附近再给林和发消息。

我下楼很快,到了最后两层才开始逐

渐紧张地放缓速度。

要是林和不见我呢。

要是他像上次一样和他前女友一起呢。

我犹豫地挪着脚步,手机里打开和他

的聊天框打了又删。最终还是没有发

出去一条消息。

也没有如我期待的看到“对方正在输

入”的字样。

没关系,我想,他正好在看的话,能

看到我正在输入也行的。

93

我艰难地下了最后一层楼梯。

西厅岗哨埋着头,我很庆幸少一个人

看到我纠结的表情。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积起来,

比我在宿舍看到的那时有了厚度。

雪花还在一粒粒飘落下来,穿着多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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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服的情侣们在楼口撑着伞看雪。

气氛使然,我突然想给林和打个电话。

手上的动作更快。

已经完全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94

我推门出去,裹挟着雪的味道的冷空

气扑面而来,我把手机放在耳边。

林和不会不接我电话吧。

我环顾周围白色地面的上方。

要是有我熟悉的那个....

95

...电话在这一刻接通。

我们的眼神也接通。

穿透心脏的对视,被今天的温度冻结。

不管林和有什么原因,我的委屈似乎

完全倾泻出来。

“你不是说...以后每天都要和我打

电话吗...”

我和林和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我冲

着电话哭,眼睛死死盯住他的眼。

泪流下来。

“ 你 已 经 多 少 天 没 打 过 了 ... 骗

子...”

林和不知所措。

电话里溢出一个“我”的音节。

他是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更

伤心。

林和从来没想过吗?他不觉得那些是

对我的伤害吗?还是他现在也仍然觉

得我是个麻烦。我打扰他了。

我一定打扰他了。

我蹲下来,蹲在楼口的大台阶上,哭

哭啼啼地挂断了电话。

96

林和还停留在原地。

...可我怎么就不能勇敢一次呢?我

突然想。

我要现在就朝着林和走过去,质问他

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女生宿舍楼

下,是约了别人还是专程过来找我。

直接拉过他的手一起放进我口袋里,

问他冷不冷,要问他想不想我,今天

就是要和林和一起度过这个初雪。

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喜不喜欢我了,

都不再重要了。

我只想满足我卑贱的爱情。

97

但计划真正实施的时候,我说不出一

句有气势的话来。

甚至完全变成哑巴。

这样也不错,我不善言辞的声带献祭

出去,只留下眼睛和手。

注视着林和,给他暖手。

98

他瑟缩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不再习

惯我的触碰。

“别动,”我说,“就这样待一会,”

“行吗?”我恳求他。

他没说话,但露出了有些难过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我毫无气势,期盼

他到来的心情昭然若揭。

“...”他不说话。

“没关系,”我维持气氛地笑了笑,刚

刚的眼泪还没顾上结冰就干在脸上,

我突然就更加想哭。

我吞咽了一下,用以抑制哭的冲动,

“...你不想说话我就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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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拣重要的先说。

“林和,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你...”

我重复了很多遍,可能下一秒就要哭

出来,声音已经带上浓烈的哭腔。

“抱歉...”我尴尬地笑了两声,紧紧

拉住林和的手,怕他趁我不注意就逃

走。

我清了清嗓子,眼睛里全是泪地冲着

林和笑,“那你想不想我呀林和?...”

冷空气刺的眼睛有些疼,我看不清他

的表情,也正好不想看到他脸上或许

存在的不乐意。

林和突然两只手拽过我的手,压在自

己的耳朵上。

“别...”他的音色透着湿意过度的干

哑,像是哭了,“...别再让我听到了。”

我先是自我否认,然后才眨眨眼睛里

的泪看向他。

我直直地看向林和的眼睛。

“别哭。”我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他这时候的脆弱,是我完全不知道原

因的。我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我们的关系,似乎不再适合问发生什

么事这样的问题了,他更不会回答,

所以我只能说别哭。

“真的别哭。”我轻轻抽出手拿了纸巾

沾沾他眼眶的湿润。

盈满了泪水的双眼,一眨不眨地,带

着悲伤地盯着我。还有一点任性和埋

怨的眼神。

那不是讨厌我。我不是瞎子。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从最开始也不是

讨厌我。

他之前口罩下面裹着的,一定也是一

副对我卑微姿态心疼的表情。

我破涕为笑。

100 “你来找我,”我自作多情地默认这个

选项,“想跟我说什么话?”

“...没有。”他说着,手松开我的手。

我赶快抓住,“可我想跟你说。”

“罗意,”他很少叫我名字,把我的手

拂开,“我们真的不能这样了。”

我强行让自己露出笑容,可这句话还

是让我觉得异常委屈,“可是你先说要

这样的啊。”

他狠了狠心似的,我认为他一定是狠

了狠心。

他狠了狠心对我说出完全不符合逻辑

的话,“我说了只是玩游戏啊。”

不像他,完全不像他。

前一秒还是那个脆弱的红了眼眶的他,

下一秒就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像他。

101 “今天是初雪,”我岔开话题,顺着他

的话,“正好你来,顺便我们可以一起

看看初雪。”

林和想挣开我的手,我不松。

我听说一起看过初雪的恋人就能够长

长久久。

和他的女朋友确实长长久久,长久到

跨越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没关系。

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我不想再去想

别人。

林和也没有再提起女朋友,那我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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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能真的认为这只是他虚构出来骗我

的理由?

现在开始长长久久的就是我和林和了。

我大概在自欺欺人,而且是卑劣地自

欺欺人。

可林和呢。

他难道不是在自欺欺人吗?

那他到底哭什么呢。

102

不了了之。

雪磨磨蹭蹭地下了几天,漫长的初雪,

把谣传的浪漫传说冲淡。

照常的集合上课下课。

我见到林和。他见到我。

他躲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他。

就像他根本没在初雪那天来找我,就

像他没有哭着跟我讲话,他只是装模

作样地发表了一句从此远离我的宣言,

然后自此就自觉践行着。

103

我忍着。又重新拾起偷拍的习惯。

教室里面上课,多功能服搭在椅背上。

我遮挡着举起手机,放大,按下快门。

等等...我把以前和今天的照片放在一起,确

实印证了我的猜想。

林和更瘦了。

104

我担心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充分的去找他的原因。

我担心了。

105

安全通道,我覆着他的后颈把他拦在

墙壁和我之间。

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

“你是不是不好好吃饭?”

他愣了愣,但唇扯成一条直线,眼神

像我们根本不相熟的样子,如同把中

间完全抹去。

我紧盯着他,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我有点卸了力气。

106

我低下头,呼出一口气,然后把头抵

在他肩膀上,动作很轻,只有手上使

着力让他不能离开。

“我就待一会,就这样待一会...”

我连声音都有气无力,林和的回应是

毫无回应,他永远把我的解药带走。

我屡屡毒发。

“林和啊,我好爱你,也想再问你一

次,你为什么走...”

我脆弱无比,可我想他也好不到哪去。

他靠着墙。依偎着我。又抗拒着我。

隐瞒着我。

沉默以对,被我困在这里,他最好像

我一样甘之如饴。

“抱我一下,”我没礼貌地说,“不说

话起码要抱我一下。”

他把手搭上来的瞬间,我拽住他的领

子。

这里没有摄像头,我亲吻他。

他努力挣脱开我,可他的恻隐或是残

存的爱让他借了没力气的由头,没真

的把我推离。

纠缠。

“别想摆脱我,”我抹了下嘴放下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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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该想到我有多难缠。”

我把自己的讨人厌的一面终于展现出

来。

这样的话,林和会因为恐惧而示弱吗。

107

我不知道。

我自己一度徘徊在示弱和要挟之间,

但我不想再这样了。

108

疫情加剧,快要放假了。

也快要到林和的生日。

我每天晚上会给他打一个电话,问他

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叮嘱他明天要

好好吃饭。

我一开始以为林和知道几次我的来意,

就不会再接我的电话了,但是没有。

他没有挂我电话,也没有说话,不知

道是把手机放在一边,还是真的耐心

地听完了我的所有话。

这种情况没有中断,一直持续。

109

我搓着两只手哈气,抛出问题,“你在

哪?”

他那边没声音,林和一定再次不知道

怎么回答了。

我抬头,又上了两级台阶,“你看看窗

外。”

“...”我听到他走动的声音。

我笑了笑,“今天有很多星星,天很

晴。”

“你一个人在宿舍吗?”我又说了问

句。

他还是没说话,这次我没再接话,势

要等着他先回答。

“...嗯。”

他应声。

我又笑了笑,“生日快乐。”

“...嗯。”他又应声。

110 “那..我能进去吗?”我突然发问,

已经来到了他的寝室门口。

不知道林和有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感

到惊喜,不过他从里面把门打开的时

候,脸色有些苍白,看不出是冷静还

是失措。

他总是比我更像弱势群体。我想抱他。

我把给他买的海蓝在他面前不礼貌地

拆封,没多说话。

西瓜的清爽和大海的深邃扑满屋子。

如同林和雾化的味道。

他还是没讲话,像忍着,我不知道。

我双手从他的腰臂之间穿过,在他的

背后紧箍住。

呼吸。

“你还是没好好吃饭对吧?”

他没反抗,只是挣扎了一下,“锁个门。”

他说。

我松开手去锁门。

他突然掩着嘴咳了两声。

“你感冒了?”

我话音还没落就又被林和的咳嗽声掩

盖过去。他咳个不停。

“别着急..”我走过去扶他坐下,站

着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下顺他的后背。

咳嗽声起起伏伏,有时完全丢了林和

本身的音色。

我有些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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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 “喝点水吗?”停了咳嗽,我拉他的

手问他。

他不动声色地躲开,摇了摇头。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我仍然站着,居高临下却努力贴近地

摆弄他的发丝。

他摇摇头,“...还好。”他说。

“吃药了吗?”我捏捏他的后颈。

今天的林和很乖,没有抗拒我。

可能是因为我是他脆弱时刻恰好可以

依靠的人,也可能是他的生日福利。

我在乎原因,但也想借机得寸进尺。

“生日快乐,”我俯下身,额头贴着他

的额头。

林和躲避着我的目光。

“看我一下。”我说,激将似的,“你

怕看了我就后悔分手吗?”

他抬起眼,睫毛贴着我的下眼睑快速

地扫了一下,他想否认这个问题,可

实际上如同默认。

我至今不知道他要分手的真正原因。

女朋友什么的,细想就知道根本站不

住脚。

但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追问,我知道

我还不够理性,而且我和林和还有很

多个以后。

112

我走的时候,我让林和去窗口看星星。

我看着他背对着我的身形,把门带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如果是林和

注视着我离开的背影,就非常难过。

就像我一个人走掉了,永远把林和丢

在原地一样。

我讨厌这样的情形。所以它一定不能

发生。

...走到光亮一点的地方,我给林和打

了个电话,“我下楼了。”

林和知道我的习惯,于是他离开窗边,

走动的声音又从电话那边响起。

“好好休息,记得把窗关严。”

我一个人走在漆黑一片的学校的路上,

却通过电话和林和连接在一起。

“早点康复,”我说,“很担心”三个

字卡在喉咙里,“...早点康复。”

林和没应声,我没挂电话,一直享受

这种安静地和林和连接在一起的时间。

直到我都走到宿舍楼下,那边才传过

来闷闷的一声嗯。

我被从前的林和传染了笑的习惯,然

后也嗯了一声。

113

巧合的事情又发生在相同的地点,巧

合总把顺其自然的事情打乱。

自由活动时间,我进三号楼经过学习

室的时候,又在里面听到林和的声音。

我在外面站着,本来是想着等他出来。

“...对,今天咳了几次血...”

我心里一惊,突然想起那晚我回去之

后,多功能服拉链的位置沾了一些类

似血迹凝固的东西。

“...不能再晚一些吗...下一个寒假

不行吗...”

“我知道...我只是想有个了结...”

很多猜测和回忆在我心里过了个遍。

我抑制着自己推门进去的想法,林和

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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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然后又剧烈地咳起来。

我敲了门就立刻进去,让他把头闷进

我的怀里,第二次顺他的背。

林和有点惊讶,但他现在只顾得上咳。

“你咳完再跟我解释。”

他把声带交给撒旦,我担心的不是我

自己,一直是林和。我从没为自己恐

惧。

林和让我心慌,真实地袒露出我不知

情的脆弱,这和从前浅淡的笑一样让

我害怕。

咳嗽声慢下来,他抬头看我,下眼睑

延伸出一些血丝。

我不可自控地低下身吻他的眼睛,林

和的睫毛如同易碎的蝴蝶颤了颤。拂

过痒意。

我拿起他的手,没摸到血迹的湿润感。

“跟我说说吧,”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

上,“可以吗?”

“...没什么好说的。”他站起来要离

开。

我拽住他的手臂。

“你非要我一直说不喜欢你了是吧,

罗意?”他使力甩开我的手,“你到底

还要这样纠缠到什么时候?”

不可否认的是,这句话确实重伤了我,

以至于让林和借机脱逃。

但他关上门离开之后,我独自坐在学

习室里。

突然觉得这更像林和口中的“了结”。

114

要了结什么?

林和要离开吗。去哪。还有我听到的

下一个寒假。他咳血这件事。

我不想自己臆想,但答案似乎已经有

点明确。

我有点害怕。

不不是...不是有点...我坐在学习室里,白炽灯的光好像突

然变得亮到极致,白光把周围空气熏

烤得像是过度曝光的照片。我格格不

入。但又即将消失。

我喘不过气来。

猜想的事实把我过曝。

我得知道真相....

115

那天之后,电话里林和偶尔会回答我

的问题,像终于被暖化但又突然闹脾

气的自闭症患者,偶尔吐出一两个字。

我仍然经常和他对视,在食堂跟踪他

故意制造偶遇,用所有已知的手段试

图探知真相。

他回避我,回避那个问题,可他分明

爱我。

116

我每天在教室里队列里常常听到林和

在咳嗽。我在床上辗转反侧。

还是去楼道里拨通了林和的电话。

过了一会才被接起。

“林和。”

我像在确认,又是单纯的呼唤。

他应声。

“我想陪着你。”我说,“可以吗?”

我问他,但我知道仅仅是一个问句完

全没法让他说出可以。

我枚举。我值得托付。我爱他。我愿

意为他奉献我的一切。

我声情并茂,因为联想到林和也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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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对我,所以被自己感动。

电话那边传来啜泣声。很小声。可我

还是听到了。

“我好想抱你...林和..”

我在漆黑的楼道蹲下,声音轻飘飘怕

吵到林和,所以连声控灯也没有亮起。

我穿着单薄的外套抱着自己,像是在

无光的角落抱着脆弱的林和。

“...我...”

晚上的林和或许疲惫而容易打动。他

溢出一个音节。

又把话补全,“不用心疼我..”

117

林和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我猜出了一部分,但不想先一步开口。

那样会像质问的。

等他说。

像很久之前一样,这次的巧合也是一

个开始。

118

今天林和离我有段距离。

裹着多功能服的林和和裹着多功能服

的其他人不一样。他坐在马扎上,两

只手交握在一起,手指的骨节分明。

冷空气锐化了他的棱角,鼻尖一定是

冷的,所以显得更加挺立。

想吻。

我从一群人里注视着他。他从另一群

人的簇拥中刚好抬起眼。

我于是很好奇对视的原因。

是林和注意到我在看他,还是他像我

一样经常会用目光寻找和窥视,我们

的概率才如此发生碰撞?

119

有时候我突然会想到,我和林和已经

一起经历过许多,情节一个个摆出来,

我自己都会觉得甜到牙酸,所以我们

也理应是那种随时随地被光明正大地

拿出来调侃的关系。

两群人应该拥挤着,中间理应是我们。

——多愁善感偶尔的转移确实是这样

突然的。

可我与林和现在分隔在人群的两边,

关系就像是又成了上不得台面的。我

现在纠结的又是莫须有的东西。

120

所以我需要看着林和,需要给林和打

电话,用这些独属于两个人的经历来

冲淡无关的人造成的创伤。

林和比别人的看法重要得多。我知道

这一点。

所以才要得知林和的反应。

一次一次地。用他的反应证明他爱我,

强化这种慰藉。

121

我如今被道德和情绪捆束,一直挣扎

在外界的海洋里,却没看到林和已经

惊惧地被病魔席卷。

看过,但却没看清晰,似乎搁置一旁。

林和不肯讲出口成为我不知情的借口。

我不能这么卑劣,但又确实无比卑劣。

122

幸好的是,我没有戏剧性地从别人口

中得知这件事。相反,是我的一次次

强调我的爱的时候,林和来到我的城

市告诉我的。

寒假的中段,我其实刚从他的城市返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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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眶里全是泪。他追过来。

那里面肯定有他被上帝选中的痛苦和

委屈,也一定有对我们的爱的惋惜。

123

我比他先痛哭。

林和的命拥抱着我,我一瞬间忘掉了

自己无用的纠结。

他没有给我留机会问些什么,因为他

把事情全都告诉我了。

在这一刻,亮着昏黄灯光的楼道只有

我们的声音,我抱着林和把手放在他

后脑安慰和啜泣,他在我耳边哽咽着

诉说。

124

他说他本来不想在我的生活里待太久,

更不能落得太深刻。

双向奔赴永远是爱的真正药引,他一

直藏着,眼神比我还不敢泄露,尽力

把自己塑造成没动感情的样子,试图

从一举一动都告诉我他没那么爱我。

可我的伤心对他来说总是太过明显,

他就又忍不住告诉我他爱我,他非常

非常爱我...他说他的另一个情头根本没人在用,

和女朋友是确诊之前分的手,第一年

初雪是碰巧和主治医生视频。

他哭了又笑着,说太可惜了,太晚遇

到我,太短爱我...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四个字他没有一直重复,可

就像刻在我脑海深处一样,反复回荡

在我的耳边,我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好像这四个字就是我们的结局和他的

结局。

太可惜了...

125

他说在我提出接吻之前,每一次对视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眼里有泪,笑

着说自己那时冷着脸僵硬地维持着目

光,然后看着我先别开眼,他就知道

我喜欢他了,擦肩之后他就忍不住笑

了...我开口之后,他那时真的以为我的喜

欢就是想接吻的喜欢,他喜欢我,他

想在最后的时间和我接近一点,但又

不至于伤害我,所以他才同意了...可

谁想得到我对他根本不是浅薄的喜欢

而已...我在他面前哭过很多遍,那时是为了

我们的爱情,他说他难以想象知道他

患病的我会哭成什么样。

126 “ 我 真 的 想 抱 抱 她 ,一 低 头 就 吻

她...”

很浪漫的一句话。

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林和说出这话的眉

眼。

127

林和一开始就为我留了一条路。

他有女朋友这个伪命题,他一直坚持

到最后。他想让我因为道德自责退缩,

或是因为道德谴责他恨上他。

这其实是一件无比矛盾的事,不知情

的我对标表现得言行无情的林和,无

疑我会被当做是恋爱上头的傻子,毫

无底线的恶劣的人。

我确实也是。

可外在的表现不能代表一切,面对面

的重要性就在于,真正的感情会从封

不严的缝隙中泄露出来。

所以要不是林和的温情实际氤氲着裹

挟着我,不合逻辑的话总能用感情解

释,理智下来的我也应该不可能一再

地向他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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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那时他说想和我去意大利,是因为主

治医生发现他近期的数据有部分转变

成良性,他说他那一天都很兴奋,“以

后”这个词对他来说突然有了实感。

但随即又破灭。

129

他说没有治疗方法了。

没说他不想死。但他一定有着对死亡

的恐惧。很多。所以我哭着抱紧他。

我很愧疚。很心疼。

不仅为了我们的爱。

130

我想起我们分手的那时候我想。

我没他了啊...我没他了,我死定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

那句丧气的诅咒没应验到我头上,反

而砸中了他。

131

我仿佛突然察觉到时间的紧迫,趁现

在匆匆地亲吻林和。

“我去抽烟。”我搓了搓手指,顺手从

外面摸了口袋,又是迅速而突然的决

定,“等烟味散了我再回来。”

我从包里拿了张纸给林和沾了沾眼泪,

一切都显得匆忙。

似乎是我即将远行。

我把烟叼在嘴里。林和拽住我。

“罗意...”这语气对林和来说有些过

于缠绵了。

他把我的烟拿掉,放在我手里。

他想抱我。

我眼眶没干又再次湿润,把烟从中间

撕断,一切情绪以烦躁为表现形式延

伸,被我撕成碎片,带着佛香的烟草

气淡淡地蔓延出来。

我喘着气。我不能悲伤地面对林和。

他背负着自己的生命,理应比我更加

委屈,我不能反过来从他寻找安慰...

132

我抱住林和。手臂一再收紧。

“今晚我们出去玩。”我说。

“好。”他点了点头,两只手也缠绕的

更紧。

拥抱用来应对正经的悲伤似乎足够,

可谁会满足于仅仅是应对悲伤。

吻是最合适的方式。

让悲伤显得绝望。又把悲伤消磨在唇

齿间。

我没法不吻林和。

把我们连接起来,如同示意我永远为

了一体的他。永远不会忘记。永远不

会反悔。

烟的碎片被我攥在手里,林和被我禁

锢在我和烟之间。

紧到无法喘息。

没有缝隙。

这样的话,真的谁也无法带走他吗?

可以吗...生命的流逝是我抓不住的。

我眨了眨眼,泪水吞咽了一下。我无

法冷静...

133

我把摩托车从车库里退出来。

我们都擦干了泪水,准备好崭新地面

对需要万分珍惜的时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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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和上车,我把头盔递给他。

“记得抱紧我。”一句年代台词。

134

凌晨两点,路灯亮着,我载着林和仍

然在路上疾驰。

花花绿绿的霓虹路过又迅速擦肩。

风钻进头盔绕圈冲荡,把以前和以后

都带着寒意地扑散,只剩下我和林和

的现在。

黑夜展展地压下来的时候,路灯的光

辉替我们挡过一劫,我们幸存在时间

的空隙。横向地截止在此刻。

很冷。

但很温暖。

135

林和的手臂圈紧我的腰,衣服很厚,

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指和手腕

的触感。

物理意义上来说,每一个时刻的林和

都在我的身上留下每一处痕迹,无论

是否洗去,曾经按压和触摸的留痕都

不会消失。

很蠢。但我突然想喊我爱他。

更蠢的是,我确实这么干了。

喊声在马路上很快消失不见,林和凑

到我的耳边轻笑一声。

手臂也更加收紧。

“手冷不冷。”我问他,把围巾拆下来

按在他交握的两只手上,“裹上。”

林和没推辞,我当然也只需要他顺理

成章地接受。

带着我的温度的围巾缠在林和手上,

我的脖子重新感受他的手刚刚的温度。

吻落在我的侧颈。

湿润的热度一闪而过。

我说过了,林和在每个时刻都烙刻在

我的身体上。

真好。

136

我带林和去看晚上的海。

两点半的时候我们到达海边。

黑洞洞的海,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仿佛要离开的不仅仅是林和而已。

我拉住林和的手坐到沙滩上的木板路

上。

“海浪的声音。”我说。

“嗯。”林和握紧我的手,手指穿插在

我的指间。

我想带林和来看海,晚上的海,有能

够尽情说道的嘱托。

把它解释成美丽的,让人恐惧的,赋

予希望的,带来死亡的。每一个都说

得过去又差强人意。

好得不明显,坏得不绝对。

不像日出。美好的寓意太潦草。

人群都在观赏万物苏醒,把一切局限

住,期盼希望之中,如果林和站在等

日出的那一群人里,似乎没有他的容

身之处。

和他看海。不能和他去看日出。

137

林和又跟我道歉,说早就该告诉我。

我笑着摇头。风吹乱我的头发,我牵

着他的手贴近我的身体。

他用他的命处处为我着想,小心翼翼

地爱我,把他生命中最后的最爱的人

的位置留给我。

我不想说生命将逝的现在,我只想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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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爱情。

138

我们在海边吹了一晚上的海风。

站起来,又坐下。停停走走。

冬天的海。晚上的海。

都不算积极无比的意象。我们就这样

走着,说话,沉默,把一切交给海风,

交给来来往往的浪潮,冰碎在海水里

融化,我们的故事却铭记一般地冻结。

接吻。吻是连接两个人的最好方式。

我以前以为它是基础事件,是最浅薄

的喜欢的礼仪。

不是。根本不是。

我环着林和的腰往我身上贴紧,我们

在海风中接吻,中间毫无缝隙,风也

无法穿过。周围全是黑色的。海和天

空。吻是灵魂交流。

我意识到,吻是灵魂交流。

139

林和要住院了,我和他一起回到他的

城市。

海蓝被林和随身携带,现在落脚在他

的病床床头柜上。

西瓜的清爽和大海的深邃。

我看着那瓶香水,突然害怕那真的是

林和雾化的味道。

140

我坐下来,林和躺在病床上。

持续的每一天。

我以为我不久就会对这种带着压力和

情绪的生活厌烦。

阳光一遍遍从林和的头顶划过足尖,

房间门开了又关。

我在床头柜上摆了一盆绿植,还有一

瓶水养花切。

我趁林和在睡觉的时候把还没枯萎的

旧花换掉,今天是向日葵和茉莉散发

出的清香。

弥漫的香气并不浓烈,像熏染在空气

的微粒里,被细嗅的呼吸挤压得轻轻

迸发。

我就这样坐在清晨的窗边,坐在林和

与冬季的湿雾之间。

过了一段时间了,我想,可我没有厌

烦。

不是被平淡的氛围渲染,也不是感到

新奇,只是爱意暗潮涌动,厌烦无法

产生。

我注视着林和的时候,美好得每一秒

都不自觉地想扬起嘴角。

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他不用藏藏躲

躲的爱意,都让我觉得已经足够圆满

了。

林和有时候恰好醒来,赤着脚下床,

从身后抱住我,我回过头和他接吻。

窗外的湿雾把我们两人都浸透,混合

着清新的香气,从唇齿蔓延到心脏。

是属于我们的再好不过的一天的开始。

141

悲伤板上钉钉。

每到晚上的时候我就躺在陪护床上无

法入眠。

我睁着眼,看向另一张床的林和的睡

颜。

安静地被月光笼罩,有声息的。

我眼睛一眨不眨,害怕这种安静什么

时候会变成悄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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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还没流泪,我躲进女厕抽烟。

靠在厕所隔间的挡板,头顶亮着一盏

小灯。

我吸一口烟,吐出来,佛香和烟草气

外露。

我有时候能因此静下心来,可有时候

不能。

“罗意...”

林和的声音传来。

我匆匆熄灭了烟,“你先回去,我等烟

味散了就回。”

然后就听着拖鞋沓沓的声音离开。

142

我总在这时候异常愧疚。今天更是。

等待烟味散去的时间于是更加漫长。

我出了隔间,跑到楼道尽头的窗户边

吹冷风,拿着香水往我自己身上按了

几泵。

烟味混合着香水的味道,被风打散,

再被空气降温到极致,其实是我最喜

欢的味道。

143

我撑在栏杆上,林和踏着拖鞋的声音

又传来。

我回过头,把我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怎么又出来了?”

他没说话,拽着我的项链往我身边凑。

温柔地相撞。

夹杂着冷空气,口腔的温度骤降。

是一个冰冷的吻。

林和的手臂攀上我的后颈,我不专心

地扶着他身上的外套往他身上裹。

144

“...怎么了?”我把小阳台的门关上,

拥着林和往里走。

我有点心虚,但还是出于习惯这么问。

“没事。”他有点生气的时候也会这么

回答。

说是没事,但他已经停住脚步。

我拽着领子闻了闻,衣服上基本上已

经没有烟味了。

我正过身来面对林和,“怎么了..?

嗯?”拥着他贴紧,鼻尖和他亲昵地

蹭蹭。

“...罗意,”他似乎是艰难地开口,

“我现在的治疗已经到最后一个阶段

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种乏

味的状况一直延续到...要是你...不想再继续这样了...”

林和转过身去,把情绪裹挟走,但剩

下的话还将延续。

“你就...”

“不可能。”我有点生气,但极力抑制

着,“我不可能走,你别想了。”

145

林和把我拉到楼梯间,拉着我坐下。

“你说过你喜欢那种...烟味混合着

香水的味道,”他像我经常做的那样拿

着我的手指摆弄,他看着我。

“但不是,我抽烟不是因为这个...”

我反驳他。

“罗意..当然,不仅仅是这样,”林和

接着说,“...总归...我们不能一

直...”

“我一点都没有烦。”我打断他,直视

他,“一点都没有。”

“罗意。”他盯着面前向下的楼梯,“我

根本没有以后了,但你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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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我应该让他说完。

“喜欢的味道只是其中一点,你应该

追随自己喜欢的,而不是被我困在这

里。”

林和说完就没再说话,我也没说话。

我们之间沉默了一小段时间。

“...好啊,你觉得我被你困住了是

吧?正好我也这么觉得,那我明天就

离开。”

146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和,话戛然而止。

林和的眼眶突然变得湿润,只有一点,

但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所以看得清

楚。

147 “别哭。”我伸手把他的背颈压向我。

黑暗的楼梯间,安全出口的灯闪着绿

光。

我低声伏在林和耳边。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林和,永远不

会认真地说出上面那些话,...你也不

要因为这个感动,因为我不是出于怜

悯,而是因为我爱你,...别再赶我走。

你没困住我,爱也没有困住我...我会

爱,会因为能在你身边而高兴,我会

悲伤,但从来没有过厌烦...”

我们的身体贴紧。

林和为我流泪,大概也在为自己流泪。

“味道之类的,”我继续说,“那一点

都不重要,...你知道我可以骗你为了

你我可以不喜欢那种味道,可最开始

是你先让我闻到的,...每一个时段的

你我都非常喜欢...”

148

是以前的林和让我喜欢上这种味道。

和那些抽烟的男生不同,林和裹挟着

烟味从教室外进来的时候,身体经过

还带来一阵带着木质香的风。

他有时候会向我的方向瞥一眼,坐回

到自己的座位上。

手搭在桌沿上。

骨骼突出。

我看着那里。

手指上被烟熏染的味道和手腕上的香

水就是在那里混合。

149

有一段时间林和身上又带着电子烟的

甜香的味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和身上不再出现

烟味。

150

我喜欢,但确实没有执拗于那种混合

的味道。

我只是想念那种味道,或者坦白地想

念过去。

能回到那时候就好了。林和也回到那

时候就好了...

151 “我不想呆在这了。”

有一天的时候,林和这样跟我说。

他情绪明显低落,躺在床上,明明跟

我说话却把头偏向一边。

我坐到他身边,他熟稔地给我让了让

位,我于是侧躺在病床边。

“你想不想出去?”我问他,一只手

横环过他的脖子。

他还是不看我,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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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他笑笑,“我知道要去哪了。”

152

我租了一辆车,他的父母知情。我带

着林和偷偷溜出医院。

林和裹着厚厚的冬衣,乖巧地窝在副

驾驶上,下巴也缩在衣领里面。

我有时候高兴,有时候害怕,有时候

又感动得无以复加。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每时每刻的心

情,在闭塞如此的空间里,我和林和

平稳地向前走着,是因为已知前面将

要面对的事情。

这点我们似乎领先于未知的人...但... “干嘛老看我?”林和打断了我的思

路。

“想看。”我正经的时候不算少。

林和没接话,迅速别过头看向右面的

车窗。

153

我停到游乐场门口。

冬季大概算是淡季,人很少。

我们下了车,林和牵着我进了入口,

给我买了一个可爱的气球。

我抬起头冲他笑,冬日的阳光柔和地

铺散在林和脸上,蓄长的发搭在耳边

被帽子温顺地压下来。

他也勾起嘴角,消瘦的脸终于牵起笑

容。

“我突然想玩跳楼机。”他大概提起兴

致。

154

我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现在

更是有了黄昏的意味。

我和林和拉着手在跳楼机上升降的时

候,我侧目看到左边的晚霞,像粉色

的棉花糖零碎地洒在天空上。

迅速下落。

“林和,”我捏了捏他的手指,“快看

左边。”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来。

我的目光却回移到他身上。

瞬息万变的晚霞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啊...我只看到林和他又笑了。

155

我突然想,我们每个人都在很努力地

想完成自己的生活,想尽力把自己的

生活过得美好。

每一分每一秒,更重要的是现在立刻

就足以称得上美好,而不是总为了追

求以后。

我和林和从来没有一起来过游乐场,

没有一起玩过跳楼机,但今天我们这

样做了,在林和想从医院逃离短暂的

时段的时候,我们这样做了。

从没有这样做过的事情,而且我们都

很高兴。

意料之外地看到林和笑了两次,意料

之外地看到漂亮的天空。

这算不算是,足以称得上美好?

156 “我不想死。”

我们坐在长椅上,我把气球绑在手腕,

林和这样跟我说。

我握住他的手贴近他的身体,我没有

资格说什么过好当下之类的话,因为

即将面对死亡的人不是我。

我爱你单薄,吻不太尊重,哭泣会让

他疲惫,我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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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了之后会怎么样?”林和又说。

我摇摇头,这看上去是我仅能做的回

答。

我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我死后会

怎样,更近的是,林和死后会怎样?

我在他的病床边无法入眠的无数个夜

晚,我因为这个问题似乎确定的答案

而无比悲伤。

死了就没了。我不敢想。有时候却又

自虐式的不得不想下去。

我们在这个时刻沉默。傍晚。

余晖和霓虹混合在我们的身上。

157 “有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林和起

身的时候,我问他。

哭和笑我不知道该选择哪个。

和林和相处让我高兴,又因为这种相

处有确定的短暂期限而无比悲伤。

“罗意...”他开口,路灯挡在他的脑

后,“我想抽支烟,可以吗?”

158

我拒绝了他。但他祈求我。

我从没面对过将死的亲友,更没面对

过将死的伴侣。

我该怎么办。

在一瞬间,我觉得我们这些要活下来

的人更像恶人,我们限制林和的自由,

限制他的行为,只为了让他多活一点,

是满足我们自己的念想而已吧,林和

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呢?

比确定的死期多一点的日子,又真的

能让林和比从前高兴吗?

“你还想回去吗?”我坐着,牵起站

着的他的手。我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转身坐下。

过了一会,摇了摇头。

“那我们走吧,”我说,“我们走吧。”

还有两个月时间。这句我没说出口。

159

林和的爸妈同意了。

或许从医院出来真的是让最后的林和

高兴一点的最好办法。

我们住到一间山里的民宿,空气清新,

林和抽了一支烟,我问他,“你还想不

想去意大利?”

160

演唱会有点喧嚣,我们在下面的舞池

随着人群跳跃。充满活力的日子。

紫色的天空。像迪士尼,林和说。

所以我们又去了迪士尼。把可爱的耳

朵戴在头上。

去逛古着店,陈旧又崭新的我们,足

以赋予这些旧物一个崭新的意义。

去死海。去冰岛。去看极光。

我们停在婚纱店前。

我们拍了婚纱照。

161

林和不喜欢著名的建筑,他喜欢凭心

情带着我去小众不知名的街。至少那

段时间是这样。

我们像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普通得像那些街一样,就好像会永远

延续,永远待在那里。

林和与我,大概都这样期盼。

162一个半月过去了,快乐的时间过得快,

不知道是谁说的,确实无法反驳。

我和林和一周前回了国,躺在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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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

空气很好,很清新,我们并肩躺在窗

边的软榻。

林和问我:“我这样也应该满意了吧?

对自己的人生。”

我说什么也不合适,转过去看着他。

尽量显得温顺地吻舔他的脸侧。

“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说。

有人说人在死前应该是释然的平静的,

可这人不该是二十岁年纪的林和。

“我不想死...”

我能说些什么...我反复摩痧着林和越发消瘦的下颌,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但我也只是知道而已...我把身体和林和贴近,试图用这种方

式表示我和他感同身受。

林和不想死,我知道...但无能为

力...我真诚地注视着他,泄露出爱意,但

藏住看一个将死之人的心疼。

我什么都没说。

163 “林和...!”我认真地唤他。

他看向我。

我顿了顿,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164

我做了个梦,林和死了。

他的身体冷的不像话,我把手心搓热

去暖他的脸颊,但一点也没有回温的

迹象。

“ 林 和 .... 别 死 ... 你 能 不 能 别

死...”

我很害怕,冰冷蔓延到整个房间,一

切的环境与温馨再不沾边,我也被冻

到打颤。

声音发抖。泪仿佛结冰。

...林和把我叫醒的时候,我好像仍然

在梦里。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林和,

模糊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幕仍然存在。我

无比后怕。

林和率先抱住我。抱的很紧。

165

几天。林和都没再说“我不想死”。

...又过了几天,粉玫瑰的香气,茎上的

尖刺把我的指尖扎出血。

林和帮我擦了手指上的血,问我他看

起来怎么样。

脸两侧的皮肤有些凹陷下去,锁骨比

原来更加突出,顺着松垮的毛衣外套

延伸,他消瘦的不像样。

我控制住泪水涌出的欲望,眼眶其实

已经湿润。

“你多帅你自己不知道吗?”我提着

心情调侃他,手指拂过他的眉眼。

他无奈地笑笑。

窗外的阳光带着黄昏的意味,落在林

和脸上,我更想哭。

“我爱你...”

我尽量说的干脆利落,可最后的字还

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即将流泪的鼻音。

“我爱你..”我又说一遍,是强调,

也借机伏在林和身上用嘴唇蹭他的侧

颈,不让他看到我盈满泪水的眼。

他拍了拍我的背,像个成熟的大人。

黄昏的光洒在了林和脸上。他将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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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的大人更早远去。

166

他走在上午。

我们清晨还在对话。

我强撑着清醒,可困意一再阻挠。

“你睡会吧,” 林和说,“我也眯一

下。”

林和挪了挪,拍了拍床旁边的位置。

我们的习惯。

我于是就这样侧躺到床边,紧密地抱

着林和。

167

醒的时候,我还没清醒。睁不开眼睛。

但有奇怪的预兆突然袭向意识。我醒

来,抱紧林和。

再见。有个声音跟我说。

我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

林和恰好闭上。

我模糊又清醒地意识到,这是我们的

眼神最后一次接吻。

林和笑了。比我释然。

我抱着林和鲜活的尸体,更愿意相信

我正在抱着鲜活的林和。

没有机器持续起来的滴音,但我知道,

林和走了,鼻腔一瞬间发酸,眼泪溢

满整个眼眶。

万物苏醒的早晨,林和却在此时永远

沉睡。

眼泪滴落在林和的颈上。

他睁开眼,笑着跟我说,吓到了吧,

我还没想走呢。

我等着他睁开眼,等着他说出这句话。

我就抱着他等待。

迟迟没有。

当然不会有。

林和走了。

林和已经走了。

我吻向他瘦削的脸颊,舔吻着自己的

泪水,有些干燥还没来得及用沾水的

棉签湿润一下他的唇。

吻。

168

他该睁开眼,该笑着揽在我的颈后回

吻我。

但没有。

再也不会有了。

169

我最后一次抱着林和。

他的墓碑已经应该立起。

我的心也应该死去。

后记

在整理那间民宿的时候,我从那个花

瓶里的暗盒找到了林和留下的一张纸

条。

[别伤心,我知道你不想我死,你已经

做得很好了,我也爱你,这段时间我

真的很快乐,你以后少抽烟,好好的。]

泣不成声。我跪在地上。

林和从背后抱住我,“哭什么啊?怎么

又哭了?”

我摇摇头,身体往后靠了一下。

没人接住我。

我想点支烟,但搓了搓手指,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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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想要结果

以前的我思想天真,觉得做人应该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因为

收获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人只能控制过程,不能控制结果。所

以无论结果怎样,只要拥有美好的、充实的过程,就是拥有了想

象中的结果。

可是慢慢地我发现,过程是给自己看的,结果才是别人评价

你能力的最终标准。中学阶段,不会有人问你是不是每天除了几

个小时的休息其余时间都在学习,但总会问你考多少分,考第几

名;高考结束,不会有人问你高中三年是否舒心,而是你考了多

少分,你考到哪了;现在来看好像也是这样的,我以为上了大学,

会改变很多,不会问不会有人觉得这项工作你背后付出了多少,

大家看到的只是成功或失败……

于我而言,有了这样的事实存在,潜移默化中忽视了过程的

价值,只想要结果,也就觉得只有好的结果才是证明自己唯一的

平台,也许我在变得成熟,不想用不够辛苦的努力过程麻痹自己,

安慰自己不去想糟糕的结局,面对逃避糟糕结局的自己不是遮掩,

也不是厌恶,更多的是一种宽容和理解。现在的我更想要结果,

好的结果!

——乔宝娣

在刚进入警大时,我是感到十分畏惧和陌生的,这里的一切都不

熟悉,害怕犯错,害怕被人嫌弃。尤其是刚担任骨干时,由于缺乏管

理经验,我时常犯错,以至于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想过退出。

但是不愿放弃的那股劲儿还是让我坚持了下去。我开始改正自己的不

足,坚持自己的原则,学习别人的优点,反省内心的畏惧,一点点改

变,一点点摸索。我的管理总纲领是:最广泛地征求全体同学的意见,

在此基础上制订出班级(区队)工作的整体规划;然后严格按计划行

事,对每个实施过程进行监督,责任到人,奖罚分明。

——欧永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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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收到了中国人民警察东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怀揣着激动

的心情来到学校,懵懂无知的我刚刚进入校园,就开始了强化训练,懒

散惰怠的我面对训练不上心,敷衍对待,却被新训班长严厉训斥,我才

醒悟过来。班长和我谈心,告诉我大学生活该如何去锻炼自己,他讲述

了自己担任骨干的经历,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与羡慕,只比我年长两岁,

但是思想上却是如此成熟稳重,个人作风雷厉风行、干净利落,管理队

伍井然有序,从那一刻开始,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要成为一名优秀

的骨干,在警校锻炼自己的能力和毅力,为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而

做出努力!往后我积极对待训练,认真整理内务,严格要求自己。在被

推选为宿舍负责人之后,我积极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团结同学,在工

作上不断摸索,学习接受新事物,在一个月内思想上逐渐成熟,个人能

力也得到了提升,进而被领导发现认可,荣选成为了区队长。由于没有

任何相关经历,在管理经验上的欠缺也让我犯了些许错误,我反思自己,

吸取教训,向新训班长学习工作方法,为人处事。经过大一一年时间的

锻炼,我慢慢在工作上可以独当一面,成为了领导管理队伍的得力助手,

得到领导的信任和同学的认可,如今的我,在模拟中队中任指导员一职,

也开始有了班长当年的模样,遇到问题困难挑战都有着更高的思想高

度,迎难而上,也有着强烈的责任感,每每按时按质地完成领导布置的

任务时,都会给我带来满满的成就感。但是,现在的我仍然有着许多需

要提升的方面,在往后的工作学习上也需不断地督促自己,成为一名更

加优秀的学生骨干,塑造一个更加优秀的自己!

——李睿

从进入警察大学开始,我便感受到警校与普通大学不一样的地方。

不论是一日生活制度还是管理模式,都令初入校园的我有些无所适从。

但既然成为了骨干,就要要求自身迅速适应、迅速成长,帮助大家养

成良好的制度习惯,完成好学校布置的各项任务。从大一到现在,日

子不长不短,而我在这段骨干经历中不仅有自身的成长,也更加广泛

地认识了二队的同学们,结识了很多优秀的朋友。虽然骨干工作伴随

着责任和压力,但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件锻炼自身的好事。希望在新的

一年里能和大家互帮互助,共同建设更好的警指二队!

——林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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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警大已有一年半了,团支部的成长经历为这段时光书写下

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回想起工作中的一幅幅画面,一路走来,轻舟

已过万重山。我想用几个词来概括这段经历,那便是勇气、付出、

探索、成长。

勇气

总有奋不顾身的相信,总有坚韧持久的勇气,踉跄前行的我,

感触良多。军训刚结束时,面对从未尝试过的工作、繁多的事务,

我很迷茫也有些害怕,怕自己难以胜任,怕把事情搞砸。每次一看

到工作消息弹出来就心里一惊。但是当我想放弃时,我总是想再逼

自己一把。不尝试,永无长进,做难事,才有所得。如果感觉到难,

那恰是在成长,在发展!美好从来都需要汗水浇灌,好起来的从来

不是生活,而是自己。如果问我是什么让我开始这段历程,那答案

一定是勇气。

付出

这一年半里我走过 23 点钟从三号楼到八号楼的路,我熬过凌

晨两点的夜,我过过没有休息的节,我也流过不为人知的泪。自由

活动待在三号楼干活是常有的事,也经常因为一些紧迫的工作而焦头烂额。或许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感同身受,也只有自己最知道其中的艰辛与付出。没有什么

事情是容易的,一些看似简单的事真正做起来总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难题,这

就需要付出努力去克服、去突破。而我始终相信,花落亦有声,付出亦如此。

探索

从开始接触时的焦虑迷茫,到现在逐渐得心应手,这期间是一次次学习与探

索。第一次拍 MV,第一次写公文,第一次设计展板,第一次组织投票……每一

次尝试都能解锁一项新技能。遇到难题时向教导员和队长请教,向学长学姐请教,

自己翻阅文件材料,每一次工作都是在探索中不断推进。到了大二,当四队团支

部的学弟学妹向我请教时,我突然发现一年里自己也收获颇多。现在我的工作还

有很多不足,但我相信会在一次次探索中不断改进。

成长

“成长是无数次的彷徨无措,无数次的茫然不知,以及数不清的隐忍和坚强。”

关关难过关关过,夜夜难熬夜夜熬,只有不断逼自己走出舒适圈,才能在成长的

道路上迈出一大步。从中收获的也不仅仅是一些工作技能,更是一颗忍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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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住压力,克服焦虑的心。要时刻保持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四年之后想成为怎样的人,不断丰富自己,沉淀自己。我们唯一应

该厌倦的就是那些暗淡无光的日子,把思想化作行动,提升自己,

那些付出终会化作照亮前路的光。

新的一年,寒星离去,鲜花初绽,生希望心,得进取路,坚守

初心,扬起倔强,踏地而行!愿大家所有的坚持与奋斗,都掷地有

声!

——刘悦昕

金秋不以一叶为美,防控不因职责开脱。警务指挥二队中队长牛志杰同志以

身作则,带领全队同学打好疫情防控攻坚战,严守领导本分,发挥干部担当,赢

得同学们深深的敬佩!

——覃健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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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宝娣 作

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河南高考成为地狱模式”,一分

一段表、一分万人之差,河南考生的难言之隐有谁能真正理解,

又有谁能真正释怀?

可能我的描述不够全面,但所有内容都来自亲身经历,字字

真实无妄,句句发自肺腑。

河南一直以来是人口大省,高考考生百万上下已不再是新鲜

话题,在众多考生中也只有一万多人有机会去 985 院校、两万多

人进入 211 院校、十万左右迈入一本行列,有更多的人无缘本科

只能被挤到专科队伍里面,这是高考的事实,更是教育的无奈。

在人数如此庞大的省份里,高校的教育资源却非常的“虐”,找

遍整个省唯有一所 211——郑州大学,还有刚提上“双一流不久”

的河南大学,要考省内好大学就已经很难了,如果想要把目标设

在省外,更是难上加难。

话不多说,带你们近距离了解学生个体在高考的压力下是如

何“逆境求生”的。

体弱多病,免疫力差

高三可谓是 24 小时连轴转,恨不得一天当作 48 小时过,一

天到晚抬头除了写满粉笔字的黑板,就是老师看向你的双眸;低

头除了大片空白的试卷就是写满笔记的课本;自习时而望向窗外

还要担心巡课人员是否会和你打照面;下课想小憩一会还要为自

己上节课没有听懂的知识发愁;早晚饭想惬意一下却还必须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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